第八百零七章 為淵驅魚

李雲心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群妖也安靜下來。向一位太上強者來要解釋——尤其是一位素以脾氣不好而聞名的強者——這種事不是每個人都做得出來的。

在這一片寂靜中,倒有三妖慢慢走出來,站在照夜君身後。顯然是他帶來的隨從。

而後李雲心說:“山雞。”

“屬下在。”

“把他腦袋取下來。”

山雞應了一聲,擡腳便走。

照夜君冷笑,盯著這未至真境的雞精:“就憑你?”

但這句話音剛落,忽然意識到自己的腳像是生了根。不但腳底生根、不能挪動分毫,就連體內妖力也遲滯起來。

是李雲心施了神通,將他以及身邊人定住了。

山雞用十五步走到他身前。照夜君卻臨危不亂,只看李雲心。他清楚地知道,若自己是個沒什麽依憑的尋常妖王,莫說是玄境。便是玄境的巔峰,這李雲心也敢殺。

但他是鵬王的義子。與玄門那些偽聖不同,鵬王是真正的太上。素以狠毒、但也以足智多謀而著稱的李雲心,不會在這時殺他。因為那意味著與陸上另一位太上強者開啟戰端,事情再無轉圜的余地。

以太上強者的威勢施展神通、流露出殺意,足以震懾許多人。但不包括他。

因此他低哼一聲,盯著山雞的眼睛:“在這種場合做這——”

一柄匕首刺入他的脖頸。自右側刺入,自左側穿出,正切斷他的氣管、打斷他要說的話。

對凡人而言如此傷勢足以致命,但於妖魔而言,僅算是輕傷。

照夜君雖無法再言語,卻可以又在臉上浮現出冷笑。若真要殺自己,一刀斬掉頭顱便是。如此行為,意味著他們不敢殺。

山雞拔出匕首。

照夜君便以脖頸強而有力的肌肉擠壓破裂聲帶,又發出喑啞的聲音:“哼。何必如此作態。到最後沒臉皮的——”

然而山雞一腳踹在他的膝彎。這位玄境強者沒有妖力護體,縱使身軀強悍也抵擋不住這力道。話未說完,便跪倒在地。雞精一把薅住他的發髻一提,叫他的臉仰起、露出脖頸。

“閣下誤會了。”這妖魔平靜地說,“殺你太痛快,主上不會開心。且我也是頭一次殺一個玄境妖王,很想叫這種有趣的時刻長久一點。”

未等照夜君再做聲,便一刀切開他一半的脖頸。

到此時恐懼感才浮上玄境妖魔的心頭。然而他已無法做聲了。

山雞很快出了第二刀。可大妖軀體強悍,即便用刀子割肉也很像在割木頭。山雞用鋸一般又切了三四下,才剛剛見到頸椎骨。妖血很快浸濕照夜君的前胸,又將身下的草地染紅一片。他的眼中終於露出恐懼之意,眼球瘋狂地轉。然而身軀已被禁錮,就連掙都沒法兒掙一下!

到此時,身後三人當中的一個藍袍人終於開口,沉聲說:“龍王,請留人。是在下唐突,做了蠢事。”

山雞正在與照夜君的一截頸椎骨較勁兒。這妖魔筋肉強悍,骨骼更強悍。他用五刀只在骨頭上割出一條白印兒,不得不轉進骨縫兒。薄刀刺進兩截頸椎連接處像刺進兩段鋼鐵之中,只能艱難地撬著、好將其分開。聽了藍袍人的話,山雞擡頭看李雲心一眼。

但他的主上似乎沒有叫他停手的意思。於是他在袍子上擦了擦已被妖血浸得滑膩的手,又開始努力。

“早看出你才是正使。”李雲心將身子往椅背上靠了靠,“還想看看你們的戲能演到什麽時候。可惜他不中用,說話不好聽。這點,你們得跟山雞學學。”

那藍袍人瞥了一眼照夜君。深吸一口氣:“是我要用這兄弟來試探龍王的耐心和態度。但自誤了。他的確是鵬王義子,請龍王——”

李雲心笑起來:“你既然說他是你的兄弟,你也該是鵬君義子。那麽鵬君也還算兒女雙全,不必擔憂。”

哢嚓一聲響。照夜君的頸椎骨被切開了。他的身軀微微一顫,眼中瘋狂的恐懼消了。山雞如釋重負地輕出一出口氣,很快割開後頸皮肉。托起這妖魔的腦袋,問:“主上,這腦袋也叫他自己捧著麽?”

這個“他”指的是如今立在照夜君已傾倒的無頭身軀上的殘魂。

李雲心搖搖頭,伸手一招。照夜君的殘魂便被無形的力量狠狠一扭,擰成只褐色麻雀、被他攝了過去。

“叫他在陸上走來走去,鵬君臉上不好看。”他逗弄著站在自己手指上飛不脫的麻雀說,“給他個面子。”

“是。”山雞收了匕首,將照夜君的頭顱拋在地上。又祭出真火焚盡身上的血腥,重走到李雲心身邊。

藍袍人看看照夜君的屍身,再看李雲心,臉色極陰沉:“你殺了他。又煉了他的魂魄。”

“笑一笑。”李雲心說,“上一個用這種臉色同我說話的人,屍身可就在你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