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九章 苦衷(第2/3頁)

通過氣息來判斷一個人的修為程度,是一件只可以粗略估計的事。這種事,很像是在他那個世界通過一個人的氣質、言談、舉止,去判斷那人的身家、階級。老於人情世故、閱歷也多的人很像是這個世界的高階修士,他們很容易從一個不懂得如何掩飾、或者只懂得拙劣掩飾的人身上看到本質。

修士們偶然外放自己靈力,便好比他那裏的人展示了自己的存款、不動產,身家一目了然。

更多的常在收斂自身精氣,便好比是循規蹈矩,不會去刻意炫耀的。但也可以瞧得出談吐時氣息如何、靈力流轉是否順暢、或者肉身是否強橫。若以這些標準來看李淳風,便覺得他是玄境。

好比兩個財富、眼界、知識儲備類似的人,是很容易瞧得出對方深淺的。

可剛才的手段……該是超出了李淳風應有的能力。

若再要打比方,便像是李雲心這巨富者通過高達數百億的資金運作,試圖去並購李淳風所擁有的一家估值不過數十億的公司。但很快發現這家“小”公司可調用的資本,竟毫不遜色於他。

於是他立即收回了觸角。

李淳風究竟是什麽境界?

他現在已經知曉了“太上”是怎麽來的。所謂太上者,本身便是一個“通道”——連接兩個世界的通道。修至一定程度之後混亂能量將兩個世界連通,於是這管道也自身充盈,成了太上。這世界的另一些“太上”,連通的則是這渾天球與之外的混沌世界。要論實力,該比他稍微遜色些。要再嚴格點來說,甚至可被歸為“偽太上”——在他出現以前。

也是因此,他說要同金鵬鬥上一場。他又不是無腦的莽夫,即便是為了“任意縱橫”,總也會考量一下自己的實力。

至於李淳風……他說他從前的那個世界已經毀滅了。

管道的那一頭已不在了,他該成就不了這種境界的。

——如果他說的話是真的的話。

然而,自己還怎麽敢相信,他可能會說真話呢?

心中某處煩悶、凝滯。但李雲心叫自己的情感從那一處滑過去,不想也不碰。像是受了傷的人用手小心翼翼地從傷口上滑過。他知道那東西在那裏,可覺得已沒什麽勇氣、精力、必要去看它了。

他又坐一會兒,伸手將自己的嘴角往上擡了擡,起身走開了。

接下來的三天時間裏,李淳風沒有見過李雲心。

直到第四天夜裏的時候,李雲心現身在蓉城的一處院落中。而在此之前,他已經在蓉城的街上逗留了好一會兒——瞧了瞧曾經生活在這城中那狼妖的道觀,又瞧了瞧從前的木南居所在,且吃了一餐飯。

院落不大,卻有在這個時代難以想象的整潔、幹凈。雖說是初春,花木都是冷清寂寞的模樣,但在月影下疏密有致,也是一道獨特的風景。顯然這些東西是被精心打理過的。

約每隔一刻鐘,還會有一隊持戟跨刀的衛士從院中沉默走過,俱是精幹的模樣。

只是他們也沒發現院中多了一個人。

李雲心穿過院子,同這些衛士打了個照面。然後徑直走到門前,推門而入。

屋中的人還未歇息——一個穿刺金黑袍的男子,一個站在陰影裏的老人。聽見了推門聲,兩人同時擡頭來看。老人皺眉,將要低喝,那男人卻已瞪圓了眼睛:“李——”

“很威風。”李雲心隨手關了門,笑著看他,“應大俠這裝束,有點兒從前離帝的意思。不過如今你的家業可比從前的離帝要大了。”

瞧見自家主上的反應、又聽了這話,老人立即閉了嘴。

這位老中官,隱約猜到來者是誰了。

應決然張了張嘴,又隔一會兒才大步從案後走出來。但不等他說話李雲心已走到靠窗邊的椅子旁坐下,又說:“當初在渭城,我說跟著我幹會做一番大事。從前你沒想過這事做得這樣大吧。”

“前些日子路過你這兒,聽說你設壇來接我。但當時很忙,有一堆事情要處理。又怕見了你、你問我要修長生的法子,所以就走了。聽說你很沒面子。”

應決然這才能說話——他沉聲道:“你是仙人,總是會忙的。面子一說也無所謂——我現在是皇帝,可心裏還是個武人。我輩武人有自己的追求和胸懷,是最不怕被誤解的了。我從前覺得你總會來看我,如今真來了,說明我的信念沒有錯。”

李雲心笑起來:“我的世界觀如果能像你這樣隨時自洽,就真省了好多心事。”

應決然站在他身前沉默片刻,說:“世上俗人心智不堅。我只是心智堅定而已。在這一點上,也許我比許多修行人都好得多。”

李雲心了然一笑:“你還沒死心。還在想要修行?”

應決然認真地看他:“你知道我從前修七殺決。求的就是一個殺心、殺意。如果這麽容易死心,我這個人早就葬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