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教師

奧流站了起來:“自身如何渺小,我是沒體會到的。我只體會到了你們人族的自大。”

“你繞來繞去的說了一大堆,也只是有意讓人聽不懂的話。這也就罷了。長度唯一正確的定義?”他站了起來,憤怒的呵斥:“這只是你們人族對這個詞的理解而已,給我少用這種自以為掌握絕對真理的口氣說話。”

“是麽?”王崎挖挖耳朵:“難道長度還可能有別的理解不成?”

奧流憤憤不平:“所謂的‘長度’,本就是一個朦朧的概念。大家都能明白,也用不著你們這些大而無當的理論來解釋……”

“哦,能夠把說不明白的東西說明白,不是很厲害嗎?”王崎這次幹脆就不看奧流的臉了。

“那也只是你自己的說辭。”奧流強行不讓自己發作:“每一個人都能對它產生自己的理解。”

“自己的理解啊。”王崎擡起眼皮:“你也有啊?”

奧流點點頭:“在我看來,長度這個詞是……”

“啊,我沒問你你是怎麽看的。你就回答我有或者沒有就行了。”王崎道:“看來是有了……”

“那是自然。”奧流哼了一聲。他素來以“靈機”而著名,頗有一些急智。剛才王崎講解勒貝格測度的時候,他就已經明白這個“文字遊戲”的遊戲規則了——至少他自己是這麽覺得的。

王崎翻了個白眼:“那麽在你剛才聽完我的講話之後新鮮出爐的長度定義裏,‘空無’有沒有長度?如果有,那是不是零?”

奧流似乎沒有覺得這個無關緊要的細節有多重要,點點頭:“是又怎樣?”

“各個不重疊線段的總長度,是不是它們各自長度的總和?”

奧流冷笑:“廢話。”

“那麽……”王崎再次用劍氣在地上畫出一道線:“按照你的定義,這線段上三尺處到五尺處的長度,是不是就是五減三尺,也就是二尺?”

“不然呢?”奧流已經不耐煩了:“不然還叫什麽‘長度’?”

“這不就結了。反正你對長度的定義,也就是歌庭測度的一個變體而已,把我說的話變換幾個文字再說一遍又有什麽意思?”

奧流再一次懵了:“什麽?”

“怎麽這都聽不懂。”王崎扶額:“你們是我帶過的最差的學生……”

“我絲毫不關心你關於長度的觀念是怎麽建立起來的,我只想說,如果你的觀念沒有內在的邏輯矛盾,那它就一定和我剛才教的歌庭測度是一回事。這就是我為什麽說歌庭測度是唯一正確的長度的定義——你當然可以有你自己的定義,只不過它一定正好就等價於歌庭測度。清楚?明白?”王崎道:“如果這都不懂的話,那我建議你先不要上我的課了,找個蒙學童師好好補一補吧。我這裏不適合你。”

奧流喝道:“這根本就是……”他腦子最後一次轉過彎來,叫道:“這根本就是強行說自己正確啊!你什麽也沒有定義,你只是自己號稱證明了一個所謂歌庭測度的存在,可沒有解釋‘為什麽’。為什麽三尺處到五尺處的長度就是五減三尺?你卻把它直接寫在了定義裏,這並不能說明什麽。”

“唉,”王崎也不耐煩了。“從三尺處到五尺處的線段的‘長度’當然也可以不等於兩尺,只要你不取歌庭測度而換一種測度就成了——問題是這與你的主觀經驗相違背。不是為什麽它的長度等於二尺,而是你首先要求了二尺這一屬性,然後把它叫做‘長度’。這不是‘雞生蛋’的問題,因果關系非常明確。”

“你……”

“你什麽你?知道上課的規矩嗎?”王崎拍了拍課桌:“一點禮貌都不懂。”

“這有什麽意義?”奧流道:“這到底有什麽意義?”

“還沒想明白啊。”王崎再一次嘆息:“你們啊,真的是我帶過的最差的學生。”

“說到底,‘長度’這個概念——準確來說是符合我們這種血肉種生靈主觀經驗的‘長度’,它是自有自在的。它客觀存在,不受你個人主觀的左右。你說破天去,長度的定義也不會因你而改變。你當然可以用法術洗腦,同時改變這方天地所有生靈的經驗,扭曲他們的認知,用另外一種測度去代替歌庭測度。但是,這毫無意義。如果這種測度和他們坐臥住行當中經歷的客觀事件存在矛盾,那麽它必然會崩潰。”

王崎談到:“說到底,只要你承認了‘三尺處到五尺處的長度就是五減三尺’這個概念,那剩下一切需要問為什麽的,都只是邏輯的自然推演而已——這也是測度論了不起的地方。一切都是真實不虛的。”

奧流懵道:“這到底是主觀的概念,還是……客觀的……”

“有什麽是絕對主觀的嗎?沒有”王崎擺手做“否定”狀:“所謂的‘主觀的真實’,不過是一種深深刻在你腦子裏的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