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一章 意融同法道卻異

張衍望著那造化之精,他在坐上大道棋盤之後,曾與幾位祖師有過神意交流,其中主要提到的,便是此物了。

完整的造化之精是什麽,有人認為,那便是至人。

不管此言是否正確,若是將此中玄妙盡皆勘破,那無疑可以登上此境。

可此刻所重演的,只能算是此物凝滯不動的照影。

完整的造化之精完滿無缺,既非動,又非靜,且直指大道,萬事萬物都在其下,可以說是無處不在。在造化之精未曾破碎之前,修士向上層攀登,完全就是依仗此物,可以說這就是一個由外而內,逐漸向此物挨近的過程。

在最早時候,修士功行淺弱,那是無法得見此物的,只有在到得上層境界,超脫出現世之後,才能有所感應。

這感應只是對道的感應,而非是看到了造化之精本身,因為其本身就是不可見的。譬如他在成就煉神之時,所見到的那一團光亮,其實只是自身內外交感的假象,而並非真實的造化之精。

即便是到了大德之境,在未曾走向最終大道之時,面對此物時,看到的永遠只是其中部分,並且沒法與之有所接觸。

這也難怪當年諸位大德主動賦予其靈性,顯然這裏面也是有深層次考量的。

既然我見不到他,那便讓他來見我。

不過諸位大德的設想是不錯,但卻也是付出了極大代價,從他們的原來的目的來看,現在只是成功了一半。

他們可從造化之靈上窺見大道,造化之靈一樣可以反過來通過他們成全自身。故唯有將造化之靈攻滅,得其所有,方才算得以全功。

而想通了這些,眼前的造化之精也就不值得太過重視了。

此物對於煉神來說或許具有無邊吸引力,可對於他這等大德而言,也不過如此而已,就算其當真完整之時,他一樣要讓其破碎,搬開那阻道之障。

且現在他敢斷言,若是自己朝此走去,卻是永遠到不了那物面前,便是真能做到,此物也只會因此而崩毀。

當然,造化之靈在神意之中將此物重築出來,可能是有破而後立的意思,是想將他們三人乃至自身全數投入這熔爐之中,進而成全自我。即便無法復得完整的造化之精,也可以將他們神意化入此中,這兩件事也並不矛盾。

他又看了一眼那一團宏盛光華,想在此中引動他們的神意投入,那至少要展現出更多大道玄妙來。

他私下推斷,他們三人之中只要有一個出現了心神之上的漏洞,那便會推動此物進行變化,不過這等情況不太可能發生。

便不提他,兩位祖師也是經歷了萬般磨練才至而今地步,只是現在這般景象,卻是難以令他們心境有所動搖,除非造化之靈將自己所知曉的道理展示出來,並以此吸引他們,或許還有幾分可能。

若是如此,他倒也願意見識一番。

這一場神意較量完全是由造化之靈所挑起,其若不主動退去,通常就不會結束,可是同樣,只要他們不曾在此迷失,那麽所有負擔就完全拋給了其人,他們在此獲得的越多,其人負累便會越重。

而就在他如此想時,那宏盛光亮倏忽隱去,變成了一個空洞,那裏間似乎什麽都沒有,但仔細一感,卻好像又蘊有一切。

他心中微動,每一位大能眼中的造化之精都是不同,若無差錯,這應該就是造化之靈所感受到的模樣了。

他念頭一轉,笑了一笑,就一振袖袍,飄然向此行去。

此時另一邊,造化之靈也沉浸在前所未見的場景之中,他正化身為一個面無表情的青衣書生,在鬧世之中行走著,平時眼中生靈只不過渺茫微塵,倏忽而過,而現在卻是真真切切浮現眼前。

他冷漠眼眸之中倒映著人來人往,塵世喧囂,他一揮手,這一切卻是陡然加快,天中風雲疾動,周圍的一切也是飛快的變化著,河流改道,兵災匪亂,人群離散,此地徹底化為廢墟,繼而洪水泛濫,地陸擡升,日月傾移,原本繁盛之地成為了一片荒原。

時河繼續向前奔騰著,又有新的人眾到此建立城池,隨後再是遺棄,人世間一切在繼續不斷重演著,似乎永遠沒有太大變化。

當世間演變終於到了盡頭之後,一切恢復了寂暗。

然而這一切並沒有因此而結束。

他一睜眼,發現自己變化為一個未足月的嬰孩,正被人溫柔地抱在懷中,並輕輕搖晃著,耳邊傳來了輕聲哼唱。他瞪著大眼睛看著試圖哄他入睡的父母,感受到了那股新生的愉悅,還有從身體內部煥發出的勃勃生機。

很快,他陷入了夢鄉。

等再次醒來時,他已然是一個少年人,聽著雞鳴起身,喝了一碗熱粥之後,拿起早已收拾好的包裹,在同鄉的招呼聲中,父母殷殷叮囑之下坐上了牛車,迎著清晨朝陽出門而去,心中盡是離開家鄉,去往陌生之地的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