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一章 意融同法道卻異(第2/2頁)

恍惚之間,景物一轉,他卻是成了一個青年,正在夜中挑燈苦讀,窗外樹影婆娑,陣陣冷風吹入進來,只能瑟縮四肢,呵氣取暖。

他妻子見狀,則是默默給他披衣遞茶,一口熱茶飲下,他捉住嬌妻雙手,感受著那股溫暖,胸中既有愛憐,又有著考中功名,光宗耀祖,乃至給自家夫人掙一個誥命的期願。

景物再變,這一次,他卻是成了一名手指骨節粗大,滿臉風霜的壯年人,正辛苦操持著木工活計。

每當取下汗巾擦汗之時,腦海中卻想著在東家這裏結到工錢之後,給家中的兒女換一身新衣裳,再用余錢給相濡以沫的妻子打一副新首飾,想到這裏,頓時疲憊身軀之中又鼓起了幾分勁道。

木鋸斧鑿之聲尚未完全退去,他已然是佝僂著身軀,拄著拐杖,在巷道之中蹣跚邁步著,身為一個年長老者,他耳目不靈,對外間聲色諸物的反應異常遲鈍,唯有小兒輩過來獻上糖果時,滿是皺紋的臉上才會露出笑容。

在進入一處屋檐的陰霾之下後,他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床榻之上,這是一具年老殘破的身軀,胸膛幾乎見不到絲毫起伏,他感受著自身從未有過的衰老腐朽,思維陷入了僵滯,麻木,不知不覺間,就有一片不見底的黑沉湧來,將他完全淹沒了。

人間的愛恨悲苦,喜樂情仇,種種一切,至此盡數終了,歸入一片寂暗之中。

似是極為漫長,又似短短片刻之間,造化之靈體驗了凡人從生到死、由盛至衰的生命歷程,他所見到的不是什麽天機道理,而是一副人世繪卷。

正如張衍及兩位祖師看到了神意之中的諸般玄妙,這些東西也同樣是他們反照給其人的。

雙方神意正處於交融之中,無論哪一方有所動搖,那都會被對手所同化。

造化之靈為了避免這等事,所以只是站在超脫者的角度上觀望這一切,不過正如張衍有所得一般,他也有了自己的收獲。

他認為凡人那無盡的進取之心其實來源於畏懼。對於同類攻伐的畏懼,對於天地偉力的畏懼,乃至於對生死輪轉的畏懼,而越是畏懼,越是要與強大的力量對抗,正是這些推動一個個卑微凡人向著上層攀登著,妄圖能得以超脫,由此解決一切苦痛礙難。

造化之靈自身行事皆是出於自然而然,遵循大道本來,他若是認為這般可為,那麽就會去如此做,沒有任何人心思量摻雜在其中。

可是他現在發現,正是因為人道修士有著復雜多變的內心,才使得他們有了更多觸摸緣法的機會。

在了解了這些之後,他先是低下頭去,而當他再度擡起頭來時,原本漠然的眼神之中卻似是多出了一絲靈動。

這是他刻意加入了些許凡人的情緒進來,這並不表明他已成為一個有著人心人性的人,他也不會去如此做,他只是想以此增加些許變數,好由此把握到那一線左右勝負的天機。

張衍在向著那造化之精行去時,一層層妙理映上心頭,神意之中的交換,沒有任何阻礙,就這麽直直沖入進來,他沒有去全盤接受,只是留下自身可以留下的。

此時此刻,他心神仿佛成了一塊頑石,在這些雜流的沖擊之下洗刷沉疴,褪去舊色,慢慢變得圓融一新起來。

就在他即將進入到那造化之精時,只感覺周圍轟然一震,所有一切都是破散。

張衍擡頭看去,雖在神意內歷經千回百轉,可實際上只是過去一瞬而已。

與此同時,曜漢、鴻翮兩位祖師眼眸之中同樣也是恢復了清明。

曜漢祖師這時忽然言道:“那造化之靈氣機有些不同了。”

鴻翮祖師道:“神意交融,豈能無變。”

張衍微微點頭,造化之靈原來的氣機刻板死寂,算得上無情無性,可現在卻是多了一絲變化,不再那麽漠然冰冷了,顯然是得到了一些什麽東西,不過看得出來,其人本質仍是未改,當然,到底如何,需要在下來鬥戰之中見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