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二章 卻聽輕雷過雲巔(三)畫中仙(第2/3頁)

“好!好!你就在哪裏不要動!”

吳玄沒有細想為什麽對方不動,他直接把那筆墨鋪展開來,只是半個時辰過後,那一副《雨中道人持傘圖》便已經被他描繪而出。

道人被畫入畫卷之中,吳玄落下最後一筆,那神情飛揚,再看窗戶外,突然愣住,因為那道人居然不見了。

“咦?”

道人消失,吳玄納悶的緊,但眼下卻不再管他,也不思量,只是目光再看其他,突然見到水浸黃土,便又生出心思,此時剛要揮手把那道人持傘圖撥開,卻是心中陡然一震,覺得此圖尚好,便準備把它緩放一旁。

然再轉過頭去,剛要動手,卻突然看見身前那畫中的道人,向著自己擡起了手。

於是,異變突升。

一只手突破了畫卷,那如羊脂白玉般溫潤,然此時就是這樣的一只手,拽住了吳玄的衣襟,那輕輕用力,卻如同山洪暴發,直接將他扯入畫卷之中。

光景變幻,吳玄呆呆愣愣,直到好半晌才回過神來,緊接著便是面色大變。

那道人是鬼?是妖?是魔?亦或是什麽靈精神聖?

吳玄敲打著四面八方,這裏是一片郁郁蔥蔥的森,他尋不到出口,猛地開言,然就是在這個瞬間,那四面八方,突然響起一片又一片的蟬鳴。

《夏蟬伏木》,這是他所描繪的畫卷,此時身在圖中,卻被那些蟬音攪鬧的幾乎瘋狂,他抱著頭,跌跌撞撞的胡亂走,突然摔下了山崖,整個人在地上滾了幾滾,那擡起頭,突然看見一位美人。

《美人圖》中的女子裊裊而來,牽著他的手,而吳玄此時迷迷糊糊,是被摔得狠了,只是覺得眼前這女子天生媚骨,如自己這般狂浪也心生憐惜,然那女子走不過多久,突然消失,再轉過頭來,卻見到一張鬼面。

《鬼將軍》,那惡鬼披甲,這是之前所畫,意為姜齊的將士,而吳玄看見這鬼人殺來,頓時駭的魂飛魄散,原本迷迷糊糊的狀態陡然清醒,便是奪路而逃,可走不多遠,突然走到朝堂之內。

《朽木豕》,廟堂之高,木頭如傀儡端坐,下方一片豬頭在互相言語,當看見吳玄進來的時候,那些豕人陡然兩目放光,嘻嘻哈哈,又哼哼唧唧,猛地就是一擁而上。吳玄嚇得半死,然就是這個瞬間,突然山崩地裂,朝堂坍塌。

《山河案》,處處山崩,處處河裂,吳玄還沒有做好準備,便已經被一道大浪卷起,刹那之間墜出山河,看那高山崩下,大雨如洪,他陡然一聲驚叫,手一扒拉,卻抓住什麽東西,如救命稻草般出了洪流。

《五虎圖》,吳玄擡頭,見自己手中之物乃猛虎之尾,頓時駭的魂飛魄散,再看四方各有四頭餓虎席來,而自己軟綿無力,正似要被分食的羔羊。

下一刻,目光陷入黑暗,待到再睜開時,那看見的是裊裊青天,而身邊有水浪浸滿,卻正是仰面躺在一處黑色的大海之中。

《青天黑水》,吳玄看著高天,此時周圍終於沒有了什麽變化,那之前各種圖卷在換,讓他心神動搖,此時只是連連苦笑,那從水中轉過身子,然這一瞬間,那黑水褪去,只留青天白地。

身前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他穿著陰陽道袍,手裏拿著吳玄的畫,那不斷在翻,此時看見他擡起了頭,道人笑了一下:

“狂浪狂生,然這些圖卷之中,滿是紅塵難放,今朝有酒今朝醉,不過庸人自擾之語,實在是謬言。”

“浮生不過一場大夢,有人歡喜有人哀愁,目之所見,有幻有真,你畫中之物再是美好,到頭來也不過是鏡花水月。”

“既有這等筆墨,何必久久不忘朝堂?那邊塞在前,為何不隨軍而去,看那熱血滿腔,為何不去看那山河大好,而在這裏郁郁嚷嚷?”

“狂生不狂,實乃失意人也。”

道人把手中那疊畫卷全部丟下,此時落在白地,居然浮起水花,而吳玄身上濕淋淋,愣愣的看著那些墨畫,再擡頭,那空留竹傘落於白水,再無道人蹤影。

一道輕雷打過雲巔,吳玄陡然驚醒,那擡起頭,手慌亂的撥拉,打翻了硯台,卻是把之前那副道人持傘圖徹底染上了墨色。

庸人。

他呆愣半晌,久久無言,看著窗外,又看看自己手中的畫卷,突然放聲而笑。

……

十日之後。

邊塞小鎮的人再也沒有看見過吳玄。

那個狂生背起了自己的筆架,帶上了硯台與紙張,出而遠行,再不拘泥於一處。

有些人把紅塵提起,從此就背在了身上,再也難以放下。

有些人把紅塵提起,雖然迷茫兜轉一圈,但終最後放下。

有些人踏上旅途,要把那山河踏遍。

有些人帶上枷鎖,把自己困在牢籠。

此般種種,皆不過由得心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