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五章 皆悉:九玄論道第五陣

天上的太陽不知道輪轉了幾次,那黃粱木下的傳道之人終於散去。

李辟塵恭送嫁夢,知道他只存在於黃粱之中,不可能顯化於真世,此次出現,還是因為吞天大聖臨在夢鄉,而嫁夢因為時常窺視人心,故此才能如此顯化,因為他本就是無名之君的一場大夢所化。

那身前的雲煙消散,李辟塵得傳三世夢法,那第一世能於夢中亂諸夢之世,那第二世能於夢中聽聞諸夢之聲,那第三世能於夢中得見一切之法,三世合一可捏造一切虛幻,再塑春秋,乃至於聞夢中天地法,借諸天紅塵之夢一用,若是壓在人心,則如牢籠一般絕不得脫離。

尤其是最後一世,所見之事可將現實與大夢顛倒轉換,所見為虛,所見為實,更可從現實之中取寶入夢,亦可從夢中施寶物歸在現實,只不過夢中之寶在現實之內,只能使用一次。

其中真意,其實便是一個借字,從其他人的夢中借來寶物,同理,若是無夢可借,此法此道便不能動用。

三世春秋乃是相連,先有所傳,再有所聞,最後才是所見,這是構築一曲黃粱大世的必要順序,不可更改。

且三世之法還有其他玄妙,待三世春秋施下,其所傳之世可拉活人化夢,所聞之世則活人對夢深信不疑,所見之世則已經讓人沉淪夢中永不清醒,而此三世法亦可加持於己身,於夢中修行,春秋不計年月。

而有三世之法,則與三我相對,又有時時警醒之功,此時李辟塵已經可以破夢而出。

然此法亦有弊端,即若真靈不穩,心境不強,則在窺視諸天紅塵時會被其余之夢所攝,導致再難以歸來,說到底,嫁夢之法還是懼怕夢魘與夜驚,而且前幾代太上,似乎都無法完善這一點。

問:“三更既創出如此仙法,可是逝去了?”

答:“窺夢太多,於夢中離去,再難歸來,不知是死還是生。”

而夢祖的話中藏匿許多,此番傳法也只是給了三更太上的一道三世夢通,他自己並不曾指導李辟塵,且告訴李辟塵,不要一昧借助這三世春秋的神通。

畢竟法要自己修得,道要自己走去,前人的路可以借鑒,但絕不能成為一個標準。

學人者生,像人者死。

李辟塵站起了身子,對著曠野擡起了手,此時虛幻的雲匯聚出來,那化作一面古琴的模樣。

夢中夢醒,自己原本的法寶神兵都化作虛幻的倒影照在夢中。

那是柳屏兒遺留的寶琴,喚作江上三千曲。

李辟塵不擅音律,但不能說不通,只是對於高手來說,那便顯得有些不夠看。

此時開始勾連夢世,那思緒飛舞,從無數紅塵之中尋到一個正在奏琴的女子,於是借助她的聲音,那十指放置在古琴上,緩緩彈奏起來。

一曲瀟湘曲,一曲水龍吟。

李辟塵在彈奏古琴,那聲音渺渺,一開始還略顯平緩,只是越到後來越開始洶湧澎湃。

宛如大江東去,宛如雲海潮潮。

夜幕降臨黃粱,然而太陽就居住在這裏的另外一頭,於是天邊的黑暗永遠也追不過來,直到第二日的光明普照大地,那琴音已經傳蕩到整片曠野,向著人間而去。

“……”

最後有一根指突然停下彈奏,李辟塵笑了起來,那身影變得虛幻了起來。

余音渺渺,仍繞黃粱不散,而在樹下的白鷹與黑狗開始叫喚起來,同時,那個白衣少女蹙了蹙好看的眉頭,漸漸醒了過來。

“唔嗯……”

她撐起身子,這一覺睡了太久太久,此時琴音傳入耳中,她看向來源,便見到李辟塵的身子漸漸變得虛幻起來。

白衣少女愣住了,而後顯得有些驚慌:“天上人,你要死了!”

她看著李辟塵的身影漸漸消散,此時突然悲傷起來:“是我不好,你在曠野待得太久了,你也要死了!”

她開始抽泣,而李辟塵嘆出口氣,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並非死了,你和我說過,人間的人消失就是死了,但事實上並不是,我們只是醒來了。”

李辟塵對她開口:“你也會醒的,如果你醒了,那麽我們還能再見,黃粱鄉就在這裏,不會離開,有人說你是犯了過錯所以在夢中徘徊,那麽今日我先走一步,希望來日你把罪孽贖清,能夠回到屬於你的故鄉。”

“吞天說我錯了,不該帶你前去人間,但是我覺得,這恰恰相反,如果你一輩子都在追尋太陽,反而永遠也醒不過來。”

白衣少女停止抽泣,那好看的眸子中水汪汪的,但是帶著不解與疑惑的神色。

“醒不過來?你不是死了嗎?”

“我當然不是死了。”

“那我要是也醒了,能找到你嗎?”

“那自然可以的。”

最後手掌在琴弦上撫弄了一下,李辟塵對著某處虛空的曠野道了聲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