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是魔

季禎被他托住臉頰,啟唇接受江熠的吻。

唇齒相碰的濕熱觸感驅散了夜風的寒涼,溫柔夾著雀躍的心情如同春意般波瀾開。

季禎被親的雙腿發軟,被江熠摟著腰才站穩。他雙頰緋紅,被夜風吹了也還是熱乎。季禎看了一眼遠處背對著他們站的下人,盡管心裏是挺想要現在就把江熠帶回去睡覺,可旅途困累,還是覺得今日時候不佳,又想著江熠既然都答應了,他又何必顯得急色?

因此季禎推開江熠,自己站穩了後矜持地朝江熠伸手:“牽著我。”

兩人十指相扣,一垂手就被寬大的衣袖遮住。

仆從重新慢慢跟在他們身後,燈籠的微光照亮道路,光影只落在他們兩人腳下,隨著兩人踩踏而不斷往前移轉。

分別之際,季禎問江熠:“你明天還要來找我嗎?”

兩人現在不在一個院子裏住,來回都要兩刻鐘,季禎自當問問清楚。

不過他這問題顯然很不合格,因為沒有等江熠回答,季禎就替他下了決定:“你明天要來找我,不能太早也不能太晚。”

季禎不裝乖了,本來面貌便毫不掩飾地暴露出來。

小三爺仰著頭滿目理所當然,微軟的下巴也順著這個動作暴露在江熠的目光下。

江熠心裏憐愛他,又本是個耐心脾氣都好的人,當下點頭笑著答應:“好。”

不用季禎說,江熠也會來找他。只要和季禎在一起,那些幽暗的,不見光的情緒就會消失不見。

他們還做了約定,彼此不背棄對方。

江熠獨自走在回程路上,心情波瀾雀躍。在所有不確定的,黑白難定的事情裏,飄忽不定隨時將他推向深淵的情緒中,唯有季禎是江熠現在可以肯定的事情,也是他此生第一個如此想要留在生命裏的人。

江熠忍不住向季禎確認:“無論如何都不會背棄嗎?”

他的聲音溫和而微涼,目光溫柔如水落在季禎面上。

季禎一張小嘴最會哄人,此時哪裏會說江熠不愛聽的話,滑頭極了。

“那是當然。”

他的眼神明亮,江熠附身親親季禎的眼皮,低聲道:“極好。”

月亮穿過層層雲霧露出明亮的邊角,在下一團雲霧之前暫時光明了黑暗。可這光明太過短暫,只幾息功夫便被遮蔽殆盡,後頭整晚注定沒有月色陪伴。

墻角有叢不知名的綠植沿墻而上,攀附著蒼老的墻體郁郁蔥蔥生長。

江熠雙目的余光在其上停留了瞬息,接著推開了房門。

室內漆黑沒有燈火,黑暗中卻好似有一人身型坐在桌旁。江熠不慌不忙立在門邊,只停頓了片刻便開口道:“父親。”

隨著他話音落下,一簇不知從何而來的微光從江熠手上躍至半空,在屋內影影綽綽地晃動著。

微光慢慢變亮,將原本被黑暗籠罩的室內照得通透。

原本那看不清面容的身影正是江恪。

對於江恪此時此刻出現在自己房間裏面,江熠沒有表現出太多驚訝,反而是江恪對他的表現早感奇怪。

從他初到邊城到方才飯桌上的幾句對話,江熠圍繞著季禎所表現出來的反抗情緒太多明顯。

自從江恪把江熠帶回雲頂峰起,他所了解的和窮盡塑造的是一個聽話的孩子。江熠的性格,他要走的路,以後所擔負的責任,均由江恪所定。對於江熠的細微轉變,最敏感的自然也是江恪。

因著這一重轉變,江恪將之全歸咎於季禎身上,對季禎更有了幾分不可留的心思。

心裏這樣想,但面上江恪的神色平靜,“你先前問了許多你母親的事情,我想的確可以告訴你一些。”

全然避開這個話題不談,恐怕只會讓江熠多些好奇探究,倒不如選一些說了。

房門關上,父子兩人一起坐在桌前,難能可貴的有些平常父子的親近樣子。

“我和你母親在邊城相識,彼時邊城也有魔亂,她的家人都被魔物所殺,只留下她一人。“江恪陳述的口吻平淡之極,似乎經歷那些事情的主人公並不是他自己,”後頭我被魔物所惑,與她有一夜親近,後便回了雲頂峰,幾年之後才知道有你存在,便去邊城尋找你們。”

“我到邊城時卻發現你的母親也已經受到魔物影響,放浪形骸十分墮落,好在你還未曾被她所害,我便將你帶了回來。”

江恪的敘述到此似乎就停了,並沒有和江熠交代他的母親到底是什麽結果。但一個被魔物影響的人在道門之人眼裏應當受到什麽樣的對待,江熠心裏大約有些猜測,可他還是忍不住主動問出口。

“那我母親呢?”江熠問。

江恪說:“她死了。”

江熠看著江恪,目光沉沉。

江恪平靜從容地起身,認為自己已經完成了與江熠交談的目的,“她已經是魔,是生是死早有定論,除了她生下你,她與你就再沒其他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