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45章 場刊分數和紅毯!(第2/5頁)

唰。

被壓在懷裏的憤怒似乎感知到了對方在收斂,王小花突然坐直了,往前探了半個身體:“不考為什麽要學,不考就是沒有用,沒有用為什麽要浪費我們的時間?”

像一頭怒氣沖沖的水牛犢子。

李元似乎被驚到了,他往後仰了仰,張大了眼睛,眨了眨,困惑在他眼底浮現。

他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有什麽東西破裂了,有什麽他一直沒有發現的真相,被揭露了。

小花咚咚咚地跑走了。

背影慌亂。

李元看了許久她的背影,然後轉回雨幕,一樣的雨,一樣的人,但似乎籠罩這裏的,不再是愜意、詩性,而是殘酷地撞擊——從天而降的雨滴,帶著視死如歸的氣勢,撞向地面。

……

菲菲和成一對視了一眼。

果然不是看錯。

李元和王小花我進你退,那一段對峙的畫面,情緒幾乎已經要顯形而出了,李元的情緒——最開始他感到愜意的時候,場面隨性,甚至是溫馨的,當他意識到王小花只願意學對升學有幫助的東西,進而意識到最近一段時間自己的投入和自我感動,似乎只是個泡沫和謊言,他開始憤怒,於是小花瑟瑟。

他收斂,退,小花應激式的爆發,進。

直到最後,雨滴成劍,向地而殺,前面醞釀的所有桃源似的美好,仿佛被吹響了喪鐘。

……

評委蕾雅·賽杜出身電影世家,從小在電影的氛圍裏成長,她是個很有經驗的演員,和觀察者。在《阿黛爾的生活》裏,她貢獻的表演同樣充滿一種平實的浪漫主義的閃光——她比成一更早發現季銘的表演特點。

其實在他出現在河灘邊的時候,賽杜就感受到他作為整個畫面中心,對整個基底氣質的影響。

一直到他講課。

再到眼前他跟王小花之間,克制的沖突。

賽杜終於確定,季銘這種“八爪魚式”表演風格,他的情緒是外放的,像很多只觸角一樣,釋放著情緒,也感知著情緒。所以當畫面裏有對手戲的時候,這種極度的銜接契合,就會讓你感受到似乎畫面裏被沖了靈敏素,各種反應輕微的,或者劇烈的,隱蔽的,或者張牙舞爪,內在的,或者形之於外的,都會在人物腦子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出現了。

這太特別了,有點像是被局部提高了刷新率一樣,流暢度和說服力,以倍計增長。

她身邊坐著的就是文晏,文導其實在剪到最後的時候,就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其實她某種意義上,將季銘的情緒蔓延作為了一個主核心,圍繞著這個主核心來做剪切,就沒有大家想象的那麽難,也超乎想象的,留下了一部更為純凈的電影。

影院裏數百名觀眾,一部分開始踩到影片節奏,觀影體驗漸漸舒適起來。

另一部分在前三十分鐘後,漸漸有些不耐,尤其是外國觀眾,詩詞是個重要的門檻,並非所有人能夠克服——有一個人離場了。

電影的流暢性毋庸置疑,除了運鏡上的功力,內在的情緒聯系,也將所有切換聯系在一起。

李元被校長談話了。

開始跟村民有教學理念上的沖突。

跟王小花的簡短對峙,開始撕裂這個桃花源的假象,由他的自欺欺人編織成的假象——他從二球那裏聽到了遇仙降的故事,如此詩意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侗族的祖先,一位美麗的女子,她爬到遇仙降上去采集草藥,不小心滑了一跤,就要掉下山崖的時候,一個仙人出現了,他帶著她行走蒼天之上,朝碧梧暮滄海,見慣人間滄海桑田,月升日落。

他采集日月之菁,讓女子服下,將她帶回了遇仙降之後,消散而去。

魂牽夢縈的女子,對著蒼山雲海,唱出了深情動聽的呼喚——這就是侗族大歌的最初模樣。

回到山寨的女子發現自己懷孕了,被先民族群驅逐之後,她一個人搬到了遇仙降的山腳下,漸漸的,有逃難的人來了,有山民來了……他們一起勞作,一起唱歌,就形成了現在的侗寨。

李元癡了。

他爬上了遇仙降。

那裏有一顆粗壯的歪脖樹,樹上有一只銀的風鈴,風鈴被一條紅色的布帶幫著,在風裏飄舞、叮咚。

季銘奉獻了第一段獲得全場掌聲的表演。

放縱的李元,幾乎與天地共舞,季銘這種“情緒八爪魚式“表演方式,發揮的淋漓盡致,對象是人的時候,一種精細的控制是不可缺少的,尤其跟素人小孩合作,更是要求高。但此時,一個人,跟天雲,跟遠山,跟霧靄,幾乎完全釋放出他內心的能量來,他憤怒,他委屈,他沉默……季銘拍這段戲的時候,幾乎心力衰竭。

最終一切歸於孤寂。

李元把喝空的二鍋頭放進自己的口袋,歪著頭,抿著嘴,拍了拍:“愛護環境,人人有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