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第3/7頁)

陳忠陽、曹務平這幫人一個接一個大肆放炮,大談使命與責任時,作為一把手的吳明雄就微笑著聽,在筆記本上記,還時不時地插上幾句話,把本就不冷靜的氣氛搞得更加不冷靜。束華如就坐在吳明雄身邊,也看著吳明雄的眼色說話。當有人提出,環城路是不是緩上,用修環城路的錢多辦幾個工廠時,束華如馬上拿捏著吳明雄的腔調說,作為決策者,我們不能這麽短視,道路基礎建設是一座城市的立城之本,其意義不是辦幾個工廠可以取代的。吳明雄也說,多辦幾個工廠當然也好,產值上去了,對上對下都好交待,我們的臉面也好看。可是,守著腳下的爛路,我們對歷史和未來又怎麽交待呢?因此,我建議我們的同志們還是揮灑一腔熱血去認領面前這份歷史責任吧。我們推脫不了。哪怕一時不被少數人理解,哪怕先挨人家幾句罵,也得認領。

在一片熱烈的氣氛中,大家幾乎忘記了還有他肖道清這個市委副書記的存在。

最後,還是吳明雄注意到了他的沉默,在下午具體討論水、路工程的實施計劃之前,要他也談談自己的意見。

平心而論,肖道清這時已不想多說什麽了,大局已定,只有傻瓜和瘋子才會在這種時候站出來發表不同看法。他肖道清太熟悉官場上這一套了,當年對郭懷秋都不講心裏話,今日如何會對吳明雄講心裏話呢?他現在謀求的只能是明哲保身,既保住眼前的政治利益,又保住未來的發言權和批評權。

於是,肖道清便說:“聽了吳書記、束市長和大家一上午的發言,很受鼓舞,也很受啟發。看來,有些時候人還是要講些精神的。大家精神都振作起來,很多看起來辦不到的事,經過我們的努力也不是完全辦不到。當然,精神也不是萬能的,客觀條件和客觀規律也很重要。只要我們正視自己面對的客觀條件,遵循事物的客觀規律,我看,我們的事業就會得到長足的發展。”

肖道清注意到,這時,坐在對面的陳忠陽想說什麽。吳明雄擺擺手把陳忠陽制止了。

肖道清只裝作沒看見,喝了口水,繼續說:“發展是個硬道理,這話小平同志早就講過。改革開放這麽多年,我們平川有沒有發展呢?我看還是有發展的,只是速度慢了些。什麽原因造成的?還是客觀條件。所以,我們今天談發展,談負重前進,都不能忘了經濟欠發達這一客觀條件。這一客觀條件是壞事,可從某種意義上說,又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毛澤東同志說過嘛,壞事有時也會變成好事。壓力重,動力就大。唯物辯證法講的就是這個道理。”陳忠陽實在忍不住了,插上來道:“肖書記,你的話我咋聽不明白?對大家的意見,你究意是贊成,還是反對?就明確表個態好不好?別又是主觀,又是客觀,越扯越遠了,你總不會是想給我們大家上哲學課吧?”

這口氣帶著明顯的譏諷,肖道清的臉拉了下來,冷冷地看了陳忠陽一眼說:“陳書記,你稍微有點耐心好不好?我的意見還沒談完嘛!”

陳忠陽說:“好,好,你談,你談。不過,我希望你能談得具體一點,對水和路同時上馬,究竟是個什麽態度,別老是模棱兩可,讓人跟你一起犯糊塗。”肖道清原來倒不想再多說什麽了,現在卻因為老對手陳忠陽步步緊逼的緣故,不能不說了:“經濟欠發達的客觀條件擺在這裏,水和路又要一起上,最大的問題是什麽?就是資金。大家上午也都談到了,南水北調工程資金有缺口,環城路資金也有缺口。我們一下子把兩個工程全面鋪開,一邊向八縣市農民伸手,一邊向城裏工人伸手,合適麽?違反不違反政策呀?會不會造成新的不安定因素?有沒有政治風險?有多大的政治風險呀?希望大家都能想想清楚。據我所知,組織全市人民捐款修路在全國都沒有先例。”

陳忠陽馬上說:“沒有先例,並不等於說我們就不能嘗試。改革開放以來,很多事情不都沒有先例嘛,大家擔點風險嘗試著搞一搞,路子不就闖開了麽?”

曹務平也說:“根據這一段時間的調查研究,我看沒多大的風險。全市人民受路所困,意見一直很大,我們現在上環城路,從根本上解決問題,人民是從心裏支持的。況且,捐款集資這一塊只是小頭,計劃只是2000多萬,如果我們的組織宣傳到位,應該說沒有多大問題。”

吳明雄笑眯眯地開了口:“肖書記問題提得很好,陳書記、曹市長說的也很好。對這個問題,我是這麽看的:我們平川人民一直具有自力更生、艱苦奮鬥的優良傳統,市區廣大幹部職工的覺悟程度、文化素質、經濟收入也都比農民高,負擔一般說來又比農民輕。建國43年來,農民年年幹水利,年年義務做貢獻,我們城裏的同志今天就盡這一次義務行不行呢?我看行。道路工程人人受益,也就人人有責。這責也不大,就是出五方土的工或者以資代勞捐40元錢嘛。我認為這樣做是能得到全市人民理解和支持的。當然,以資代勞款的募捐範圍要說清楚,待業、待崗職工,離退休人員,沒有經濟收入的其他各類人員都不要搞。宣傳工作要做好,報紙、電台、電視台要密切配合市委、市政府的部署,加大宣傳力度。凡捐款超過40元的,全在報紙、電台、電視台上公布名單,為工程建設做出貢獻的所有人員,都記入光榮冊。大家看,這樣做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