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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禿頭的大律師馬達,端著酒杯搖頭苦笑:“曹總,你這個聯合公司究竟是做生意呀,還是收破爛呀?咋所有庫存商品都是扔在大街上都沒人要的貨?”

半禿頭的一所大律師牛俊也說:“曹總啊,你這不是把全部家底交給我們了,而是把全部麻煩都交給我們了。”

另一個叫做陳偉的二所律師直嘆氣,不做聲。

還有一個二所的中年女律師一直俯在陳偉耳旁說什麽。

曹務成見“四大金剛”都不動杯子,只好放下酒杯,繼續說:“沒有麻煩,我曹某當然不會找你們來。你們來也不是盡義務為我捍衛國有資產的,我要付給你們一大筆訴訟代理費和律師費。在這一點上,你們都放心,我曹某決不會把庫存商品當作律師費抵給你們的,我對諸位的律師費一律現金支付。不信,我現在就開支票給你們。”

馬好好也嬌滴滴地說:“各位大律師呀,你們可不知道呀,我們曹總吃虧就吃在心腸太軟嘛!這些臭貨當時買進來時,我都知道嘛!人家一說困難,他就同情,尤其是女公關、女推銷,在他面前一落淚,他呀,別說是破爛,就是狗屎都要了!這才落到今天這一步嘛!”曹務成煞有其事地說:“還有一點也得說明一下:當時,也是沒有經驗呀,不懂啥叫市場經濟呀,又想著自己的親哥哥是咱平川的副市長,咱作為市領導的家屬、高幹子弟,咋著也不能讓人家在咱手上吃虧呀!我總得維護自己親哥哥威信呀,你們說是不是?”

二所的兩個律師,這時說話了。他們沒有回答曹務成的話,而是說,今天他們不奉陪了,先告辭,回去研究一下起訴書,再決定是否接他們分別分到手上的四起訴訟案。為怕曹務成生氣,女律師特別解釋說:“曹總,我們接了你們的案子,就得對你們負責。沒有五成打勝的把握,我們一般不接,以免誤你的事,也影響我們二所的名聲。我們二所剛成立,總想搞幾個能勝訴的官司做做。”曹務成的臉一下子就拉下來了:“這麽說,你們二所二位大律師認定我曹某連五成勝訴的希望都沒有嘍?”陳偉馬上說:“我們沒這樣講,我們是說要回去研究一下。”曹務成說:“那就請便!我不信這平川就不是共產黨的天下了,會讓國有資產大量流失!”二所兩個不堅定分子此一走,再沒回來,四大金剛就變成了牛頭馬面。曹務成在背後稱半禿的牛俊為牛頭,稱全禿的馬達為馬面。牛頭的主張是,官司不在乎表面的輸贏,而在於能得到多少實際的好處。有人是贏了官司輸了錢,有人是輸了官司贏了錢。牛頭建議把庫存破爛全按當年進價抵給催得急、告得兇的債主,絲毫不要對債主隱瞞八場官司同時開打的情況,還要把風聲造足,能說成18場官司同時開打更好,就說公司只有這麽點商品,你再到法庭糾纏不休,就算你官司打贏了,也沒東西可給你了。這樣一來,勢必會造成息訟局面,拿出這堆破爛的一半也就把六大債主打發掉了。牛頭說:“曹總,你想呀,人家和你打官司是為了啥?不就是為了錢麽?真要沒了錢,他還打個啥?還不搶在別人前面,能要點啥走就要點啥走?這不在於你賞麽?你先賞誰,誰就能拉點陳年豬板油什麽的;你不賞,他屁都沒有!你曹總千萬記住,再不能吹什麽還有1500萬資產了。”曹務成連連說:“是,是,是,牛大律師,我真是長學問了。看來搞市場經濟非懂法不可,要不,學了雷鋒還得吃大虧。”牛頭很得意,一副教師爺的口吻:“不但懂法,還得學會用法。光懂不會用怎麽行?我對起訴的六家債主進行了一番研究,發現了一個對我們最有利的條件。這六家公司和銀行———不論是廣東的,還是上海的,還是平川的,都是國營單位。這就好辦了,只要有發票,這破爛抵債就行得通了。人家贏了官司,把破爛拉回去一充賬,就啥麻煩也沒有了。”曹務成叫馬好好認真記錄牛頭的教導。馬好好便認真記錄,真格當了一回秘書。馬面接著牛頭的主張,進行了深入的闡述和具體的安排。老謀深算,是馬面的最大特點。馬面不急不忙地說:“曹總,總思路就是牛律說的了,六場我方當被告的官司,不要想贏,就準備往輸裏打。當然,最終不會全輸,也還有調解。但是,這裏的前提是,你要先宣布聯合公司破產,要請會計事務所的持證會計做好做細破產賬目,以備各法院查證。在此之前,把還值點錢的東西趕快轉走,賬上的資金全轉走。不過,你這個法人代表不能走,該上法庭就上法庭,該回家睡覺就回家睡覺。要像毛主席說的:‘既來之則安之’,自己完全不著急。誰著急?六大債主著急。他們著急也沒辦法,你又不是詐騙,是不懂市場經濟,虧了本,用他們的錢繳了點學費罷了,法律上對你毫無辦法。”曹務成當即請教馬面說:“對廣東和上海的那兩個公司,我倒不在乎,我拿了他們的破投影機、沒人要的黑白電視機,還他們點陳年豬板油讓他們拖到化工廠做肥皂,也算對得起他們了。問題是平川四家城市信用社難辦哩!我貸他們200萬可都是現金呀,人家哪會要我的破爛?前幾天中山路辦事處管信貸的程主任還找了我,動員我把已抵押給他的膠合板再拿到別的銀行抵押一次,用抵來的錢還他……”馬面馬上叫道:“好,好,這個管信貸的程主任犯法了!這叫教唆詐騙,有主觀犯罪之故意。已進行了抵押的貨物,豈可做二次抵押呢?該信貸主任知法犯法,性質更加嚴重。對中山路的80萬貸款,我看可以考慮不還了。具體這樣做:你曹總要用主席‘誘敵深入’之法,把該主任教唆詐騙的話錄下來,最好把文字證據也拿到手,交到我或牛律手上,其它的事就由我們來辦了。”曹務成連連點頭說:“好,好,這事我明天就去做。”牛頭又提醒說:“資金和財產也要趕快轉移,我估計六大債主馬上就會提出財產保全。這一來,法院就要封你的賬,封你的商品。”(1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