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第6/7頁)

沈天涯不免心存感激了。要是在預算處長的位置上,在他前面點頭哈腰,討好獻媚的自然大有人在,他並沒覺得怎麽,可時過境遷,現在他已是一個落泊之人,頭上沒有了預算處長的光環,已經難得有人這麽對他熱情有加了。沈天涯就覺得這個蔣老頭是世上最有良知最純真質樸的人了,可嘆的是如今世風日下,這種人已成了珍稀物種。

直到開門進了屋,沈天涯腦袋裏還閃著蔣老頭的笑臉,不免又是一番感嘆。

感嘆著,開了他和葉君山的那間大臥室,準備拿換洗衣服上衛生間去洗個澡,這才發現大床上還是空空蕩蕩的。打開陽陽臥室的門,也沒有葉君山的影子。也太不像話了,這個時候還沒回來。沈天涯想把住在雜屋裏的小保姆叫醒,看她知不知道葉君山的去向,又怕影響她的休息,明天早上她還要早起做早餐呢,只得作罷。

在沈天涯的印象裏,葉君山是當上財務處長後開始變化的。最先是在家裏吃的飯漸漸少起來,接著是回家的時間越來越晚,近兩個月以來竟經常徹夜不歸了。沈天涯倒不是擔心葉君山會跟別的男人有染,他知道她這個人對男女之間的事情還是挺嚴肅的,何況她一直深愛著沈天涯。沈天涯最擔心的是她跟那些死盯住醫院這塊肥肉不放的老板們接觸多了,總有一天會被他們拉下水。沈天涯曾試圖跟葉君山交流自己的想法,但她不聽,相反還說沈天涯觀念落後,不懂得編織關系網,否則也就不會從預算處長的寶座上被人生生扯了下來。事實勝於雄辯,沈天涯說服不了葉君山,只能保持緘默。何況天要下雨,娘要改嫁,一個人鐵了心要我行我素,別人是元奈其何的。只是沈天涯很替葉君山擔憂,如果她繼續這麽滑下去,遲早是要出大事的。

不幸的是沈天涯的擔憂不久就得到了應驗。雖然沈天涯預感總會有這一天的,卻沒想到這一天這麽快就到了。

那天晚上葉君山又沒回家。沈天涯對這種獨守空房的生活已經習以為常了,也不怎麽介意,看了一陣電視,甚覺無趣,便拿了本雜志躺到床上翻起來。翻著翻著就迷迷糊糊睡了過去。正酣之際,門上響起咚咚咚粗重的敲門聲,把他震得醒來。懵懵懂懂跑去開了門,門外競站著三個五大三粗的男子漢,沈天涯揉揉雙眼一瞧,竟然是檢察院的人,其中一個還是辦過他的案子的董胖子。

官場中人最怕的是深更半夜檢察院的人敲門,但沈天涯是過來人,跟檢察院的人早較量過了,還是能夠穩得住自己的。他沒讓他們進屋,臉一沉,說:“我的結論不是你們的檢察長親自給的嗎?”

董胖子說:“這還用你說?我們知道。”沈天涯說:“那你們還深夜扣門,不怕我去法院告你們非法私闖民宅?”

沈天涯說這話的時候,其實一點底氣都沒有,他已經意識到他們並不是沖著他來的。果然董胖子兜了底,說:“你放心,我們再不會找你的麻煩了。我們是來搜查人民醫院財務處長葉君山的贓的?”然後亮了亮證件,將沈天涯往旁一扒,進了屋。見沈天涯還傻站在門邊一動不動,董胖子又補充道:“實話告訴你吧,你的愛妻葉君山已經被拘留起來了,同時還有範院長及兩位分管銷售和財務的副院長,外加兩位處長,是銷售處和器械處的。”

沈天涯無言以對了,只得看著他們把一個整整齊齊的家翻得底朝天,像是來了日本鬼子似的。沈天涯知道是自己害了葉君山,如果當初不同意請範院長到家裏來吃飯打麻將,不給醫院撥那筆款子,那麽葉君山也不會當上那個財務處長,出這樣的事了。

三個男人裏裏外外翻找了兩個多小時,臥室陽台廚房衛生間還有小保姆住的雜屋沒放過一處。櫃子裏的東西一件件檢查過,床上的被子和棉絮從裏到外翻開了,連地毯也被掀了過來。卻只找到兩個數額不大的工資存折,其余一無所獲。幾個人只得坐下來喘粗氣,問沈天涯知不知道葉君山放錢的地方。沈天涯雖然也懷疑過葉君山,卻沒見她往家裏帶過錢,除了去年年底那個晚上她帶回來過兩萬元外。葉君山可能是不想把沈天涯牽扯進去。沈天涯只得實話告訴他們不知道。

董胖子用狐疑的眼光看看沈天涯,說:“如果你知道錢在哪裏,卻不肯說,那是要以窩藏罪論處的。”沈天涯說:“這是你們的權力。”董胖子沒逼沈天涯,他也許從沈天涯的言談舉止中看出來了,他確實不知底細。於是掏出煙來點上,猛抽一口,打量了一下這個還算闊氣的客廳,像是對沈天涯又像是自言自語道:“我們已經調看過銀行儲蓄賬號,葉君山沒有大額存款,她沒把錢帶到家裏來,又轉移到了什麽地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