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4/7頁)

也許是年紀大了,不像陶世傑那樣指望周局長提拔重用什麽的,胡主任也就沒有那麽多顧忌,瞄準周局長在單位的當兒,通知郝龍泉趕過去,一起進了局長室。剛以郝龍泉是政府辦紀檢監察室喬副主任親戚為由,給周局長介紹了兩句,周局長就不耐煩地打斷他說:“今天我有些急事,得馬上處理一下,郝老板有什麽好事,以後再說吧。”胡主任不好影響領導急事,只得對郝龍泉說:“周局長這麽忙,那下次吧。”兩人識趣地出了門。胡主任才送走郝龍泉,周局長就把他叫過去,狠狠批評道:“胡主任你怎麽沒長記性?我三番五次大會小會強調,業務上的事必須嚴格按制度和程序操作,不管是誰,先找業務部門,由業務部門拿出相關意見,再來請示我。動不動就直接帶人往我這裏鉆,我就是不累死,也成了獨裁。這也是白紙黑字寫在工作管理制度上的,我們要堅持制度管人管事管業務的做法,徹底改變多年來形成的有章不循有法不依的舊習慣,通過行之有效的制度建設,形成良好的機關工作作風,牢固樹立國土新形象。你是紀檢監察室主任,要監督好制度的執行,怎麽帶頭違背起制度來了?”

胡主任怎麽也沒想到,他帶個人來趟局長室,周局長就這麽大動肝火。說到局裏制度建設,倒也實有其事,可誰不知道,那不過機關形象工程,印在紙上,貼在墻上,說在嘴上,惟獨沒落實在行動上,主要用來應付上面檢查的,不會有人真當回事。比如周局長這裏,又有幾件正經業務確如他所說,是嚴格按制度和程序進行操作的?平時只要他不出門,局長室就像商店一樣,熙來攘往,什麽人都有,也沒聽他說起過制度二字。還揚言要你紀檢監察室主任監督,世上誰見過單位裏的中層幹部,監督得了單位領導層特別是一把手?也是打官腔舌頭不生瘡,周局長才敢這麽理直氣壯。

不過胡主任還不好跟領導講理。他雖已到這個年齡,再用不著人前夾緊尾巴,可也知道天下最蠢的事,莫過於下跟上講理,弱跟強講理,窮跟富講理。看看這個理字,就把什麽都道破了。理由王和裏組成,意思就是理在王裏。世上誰是王?自然槍是王,權是王,財是王。到了國土局,毫無疑問周局長是王,是最大的沖了頂的王。誰不識相,敢在國土局範圍內找周局長這個王講理,不是找死嗎?

胡主任不好講理,原因總得講兩句,立在地上說:“郝老板到底是政府辦紀檢監察室喬副主任親戚,喬副主任算咱紀檢監察室業務上司,囑我帶郝老板來找周局長您,也不怎麽好推托呀。”周局長不便說喬不群什麽,放慢語速說:“好好好,我也不是批評你,以後注意點就是。郝老板的事你別再操這個心,讓他去找礦產處,礦產處會找我的。”

已經批評過了,還說不是批評,也不知什麽才是批評。胡主任心裏嘀咕著,沒敢再啰嗦,趕緊走人。過後郝龍泉打來電話,問周局長有了空沒有,便編理由搪塞,不想再討領導教訓。見胡主任為難得很,郝龍泉知道靠他不住,請客瀟灑的錢看來打了水漂,只得又回頭去纏喬不群。

喬不群再沒了招數,郝龍泉就提醒他,是不是先找找關系好的政府領導,政府領導肯打招呼,周局長一定買帳。喬不群有些無奈,說:“我有關系好的政府領導,還會落得發配紀檢監察室的可恥下場?”卻不好完全推掉,究竟郝龍泉捐給桃林小學那三萬元錢,不是說忘就忘得掉的。只得表示,再繼續想想辦法。

悻悻走出紀檢監察室,郝龍泉失望極了。也不是不知道天底下最不好打交道的就是政府部門的人,是覺得有個親戚在政府大院工作,也許事情好辦些,才死盯住喬不群不放手,想不到他在裏面混了那麽多年,不大不小也屬處長一級人物,還是碩士畢業,卻毫不中用,錢沒少花,人沒少找,轉來轉去,竟然什麽都沒給你辦成。低頭下到三樓,猛然想起這棟樓裏還認識一個人,便是喬不群同事蔡潤身,暗想何不到他那裏去碰碰運氣?憑蔡潤身說話待人風格,辦起事來應該不比喬不群這個書呆子差。欲轉回四樓問喬不群,研究室撤銷後蔡潤身去了什麽處室,怕喬不群有什麽想法,又刹住腳下步子。走進臨近辦公室一打聽,蔡潤身就在三樓政府辦財貿處。

來到財貿處門外,郝龍泉又犯起難來,止步不前。人家僅坐過你兩次車,跟你沒什麽深交,怎麽開口求人家?即使你臉皮厚,開得了這個口,人家又會不會理你?你不是沒領教過國土局的老爺們,明白辦理采礦許可證不是件簡單事情,怎能把事情想得這麽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