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田曉堂有些吃驚,宏瑞大酒店是雲赭唯一的一家五星級酒店,一連多日吃住在那裏,費用自然不菲。但他又知道,柳常委既已開了口,這事就不容商量,必須照辦,便連忙說:“行啊,我現在就去聯系。”

市紀委工作組才來兩天,田曉堂就得到消息,那個像螞蟥一樣的老林已去宏瑞大酒店,向紀委的同志告了包雲河的惡狀,一口咬定包雲河在“三清工程”中受了賄。老林充當舉報人的角色,總讓人覺得有些滑稽,不那麽可信。可緊接著,又有傳言不脛而走,說是紀委工作組核查郝局長在“三清工程”上的有關問題時,還真的牽扯出了包雲河。據說,包雲河的問題甚至比郝局長還嚴重。包雲河去年具體主抓“三清工程”,說他在其中撈了不少好處,這種懷疑也不是沒道理,但究竟有沒有這回事,其實誰也說不清楚。不過,包雲河的不尋常表現,卻又讓人覺得傳言不是空穴來風。

自從那些傳言流出後,包雲河臉上一直就沒見過太陽,他也懶得下去檢查工作了,經常一個人關在辦公室裏,不知在忙些什麽。這天,田曉堂為“潔凈工程”啟動儀式的事情去向包雲河匯報,卻不見他在辦公室。田曉堂給付全有打電話,付全有不接,又打第二遍還是無人接聽,田曉堂便猜測付全有可能是在開車。為安全起見,包雲河明確要求付全有開車時不要打電話和接聽電話。田曉堂猶豫了一下,只得直接打給包雲河。電話馬上就通了,包雲河問他有什麽事情,田曉堂簡短地作了匯報,包雲河在電話那頭沉吟了片刻,說:“我這兩天有事外出,啟動儀式幹脆就推遲幾天吧。”說完匆匆掛斷了電話。

田曉堂有點納悶。包雲河前些日子幾乎天天催鐘林他們的進度,正當一切準備就緒,他卻又不著急了。莫非一個捕風捉影的傳言,就讓包雲河亂了方寸,連工作也沒心思抓了?

一連幾天,包雲河連同付全有都沒有露面,就像人間蒸發了。機關裏一時謠言四起,大家都在悄悄議論包雲河的去向,說什麽的都有。這天王賢榮送來一份文件給田曉堂看過後,忽然問:“田局長,近兩天您跟包局長聯系過嗎?”

田曉堂擡起頭,說:“還是前天和他通過話。怎麽啦?”

王賢榮欲言又止,見田曉堂含笑望著自己,才說:“包局長出去好幾天,也不知去哪兒了,難怪大家都議論紛紛。”

田曉堂不接他的話茬,只是說:“機關這種風氣很不好,大家不琢磨事,卻愛瞎琢磨人,不鉆研工作,卻愛亂談論領導!”

王賢榮笑道:“關鍵是機關裏人浮於事,閑人太多,大家無事可做,閑得發慌,只有搬弄一下領導的是非,找點樂子,打發無聊的時光。”

田曉堂提醒道:“這種不利於團結的話,還是少說為佳,你都聽到了哪些議論?”

王賢榮說:“反正都不是什麽好話。我歸納了一下,大致有四種說法:第一種說法是說包局長到省城找唐市長去了,唐市長這些天正在省裏住黨校,包局長除了找唐市長以外,還去找了省裏一些大領導,總之是要設法把事情擺平。第二種說法是說包局長已被雙規了,這幾天交代了一大堆問題,看來一兩年怕是出不來了。第三種說法是說包局長帶著付全有已偷越國境,目前正潛逃在外,國際刑警組織都發了通緝令。第四種說法則幹脆說包局長自知罪孽深重,已選擇了畏罪自殺,以謝國人。這四種說法,一個比一個離奇,一個比一個玄乎!”

田曉堂默然不語。

王賢榮眨了眨眼,不以為然地說:“也不怪大家愛瞎猜,如今那些出了事的官員,哪個平時不像正人君子,可一旦快要暴露了,他們不是滯留不歸,就是悄然外逃,不是自盡身亡,就是上下亂咬,種種瘋狂的行徑,無不讓人目瞪口呆啊!”

田曉堂沉下臉來,瞪了王賢榮一眼,低聲斥責道:“這種話跟我說說可以,在別人面前千萬別瞎講!我看你遲早要壞在這張臭嘴上!還有,你跟辦公室的同志也說一聲,提醒大家不要在背後亂談論領導。”田曉堂心想王賢榮真不夠老成,官場險惡,豈能口無遮攔?再說,包雲河即便有問題,他就那麽容易被扳倒嗎?

王賢榮走後,田曉堂又想,包雲河雖然老謀深算,不容易扳倒,可凡事都有可能出意外,萬一出了意外呢?如果真出了意外,包雲河下了野,那麽“潔凈工程”就有可能翻案改寫,方案二就有可能重見天日。田曉堂想到這兒,不由有點按捺不住的興奮。轉念又想,就為了搞好“潔凈工程”,竟然巴望著包雲河下野,讓包雲河付出那麽慘重的代價,這心理是不是有些陰暗和惡毒?自己就那麽希望包雲河下野嗎?不管包雲河這個人怎麽樣,畢竟還是人家主動把他推上了副局長的位子,包雲河是有恩於他的呀。他就覺得,自己真不該冒出那個念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