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田曉堂一頭霧水,急忙拿起那張報紙。這是當日的《雲赭日報》,田曉堂還沒來得及看。只見頭版“新聞故事匯”專欄中的文章被用紅筆畫上了一個碩大的問號,那篇報道的題目叫《感念這樣的好局長》。細看,原來是寫郝局長的。田曉堂暗想,這只怕是郝局長第二次上“新聞故事匯”了。上一次是在他生前,寫他“以鐘肅紀”、“以鐘治人”的創舉,而這一次卻是在他身後了。文章開篇就寫到,昨日一位叫周傳芬的郊區農婦提著一只臘豬蹄來到報社,說明天是她的大恩人郝局長的忌日,她對恩人一直心懷感激,卻無以回報,只好請求報社好好地寫寫郝局長……文章中說的都是郝局長生前無私幫助周傳芬一家的故事,經記者生花妙筆一番加工渲染,還真是催人淚下。

田曉堂頓時明白包雲河為什麽那麽惱怒了。因那個“三清工程”,包雲河實際上已和郝局長綁在了一起。幾個月前,包雲河為了保全自己,到上面下足功夫做工作,市紀委才把郝局長的案子擱置起來。而眼下報紙把郝局長作為正面典型濃墨重彩地這麽一吹捧,其效果只怕會適得其反,讓大家又惦記起郝局長的案子來,有些人出於反感甚至會在網上發帖子炒作,往上級紀委寫信。迫於輿論壓力,被擱置的郝局長案子說不定會再次往下深查,這一查包雲河又豈能安然無恙?難怪他又氣又急了。田曉堂看著這篇報道,忽然想起不知從哪兒看到的一句很精辟的話來。那句話是這樣說的:一個犯了不小罪過之後群眾仍然熱情頌揚的領導,可能是極好的領導,也可能是一個極可怕的人。

包雲河見他已看完,便氣咻咻地說:“這個周傳芬,真會添亂!我倒有點懷疑,她一個農民,能有什麽見識,哪會知道去找報社,莫非是別人幫她出的這個餿主意?”

田曉堂不好怎麽答話,心想包雲河的疑心也太重了,又想這事怨誰呢?如果包雲河答應繼續幫扶周傳芬一家,沒有前後強烈的反差,周傳芬還會那麽懷念過去嗎?還會對郝局長那麽念念不忘,以至於把他推上報紙版面嗎?

這時,又聽包雲河罵道:“報社這些家夥也不知是怎麽辦報的,一點政治敏銳性都沒有!他們怎麽能光聽那個農婦一面之詞呢,為什麽就不征求一下局裏的意見?還有那個王賢榮,安排他聯系新聞宣傳,這下可好,又捅了個大婁子!”

田曉堂覺得包雲河罵報社還有點道理,但王賢榮被怪罪卻未免有些冤枉。報社跟包雲河招呼都不打,又怎麽會和王賢榮通氣?王賢榮事先一無所知,又怎麽能夠阻止這次報道的出籠!像上次“掉鐘事件”一樣,王賢榮又被包雲河莫名其妙地責怪了一回。

罵完了,包雲河立即作出安排:“你趕緊去辦兩件事。一是把局機關和所有二級單位今天的報紙都收上來,這事你馬上就去辦。二是找報社交涉一下,叫他們不要再揪著這事做什麽文章了。”

田曉堂答應道:“好的,我這就去落實。”

收完報紙,已是上午11點多鐘了。田曉堂趕忙給報社一把手符社長打電話。符社長和他是老鄉,以前打過幾次交道,相互還算熟。符社長聽他說中午要請自己吃飯,欣然答應,說:“田老弟做了局領導,我還沒敲你竹杠呢。行啊,中午我把別的飯局推了,過來喝你的酒。”

田曉堂帶著王賢榮趕到預定的酒店包廂,剛點過菜,符社長就到了。寒暄一番,符社長笑著說:“我剛才接了你的電話正納悶呢,你小子向來是一毛不拔的,無緣無故怎麽會接我吃飯呢,後來仔細一看今天的報紙,才明白過來,原來是我們報社幫你們做了正面宣傳。郝老局長的事跡很感人嘛,你這擺的是一桌答謝宴吧?”

符社長的話讓人不好理解,一社之長怎麽還不知道自己辦的報紙上登了些什麽呢?事實上,符社長在報社實行的是業務總編負責制,具體的采寫編輯業務他是甩手不管的,其實他也管不好。符社長是軍人出身,文化底子不厚,過去帶兵很在行,但做文字工作實在有些難為他。不過,符社長也有特長,善於抓經營。他剛從部隊轉業到報社時,任的是副社長,分管廣告經營工作。不想兩年間,他帶領廣告營銷團隊竟將廣告收入翻了三番,堪稱奇跡。上級領導不由對他刮目相看了,老社長退下後,就把他扶了正。

符社長做了一把手後,行事更是大膽,啟用了一批年輕人做總編、副總編,放手讓他們創新辦報理念和模式,並實行績效工資制,大幅度提高員工報酬,這樣報社上下積極性空前高漲,不僅經營收入節節攀升,而且報紙辦得越來越生動活潑,受到了各方好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