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回家後,上床睡下了,香妹問:“怎麽又出了位高貴、優雅的漂亮女士?”

朱懷鏡含糊道:“寫文章的,你信得那麽多?你只知道那冤枉錢我沒拿就行了。”香妹說:“你正好說反了。錢你拿沒拿,我倒不關心。拿冤枉錢的多著呢。我只關心為什麽一會兒是這個女人,一會兒又是那個女人。”

朱懷鏡不想解釋,只道:“說不清我就不說了。”兩口子好幾天不在一塊兒了,原本都有那意思的。這些話一說,都懶了心。兩人就背靠著背,睡了。

第二天上午,朱懷鏡在附近幾家企業轉了一圈,往地委機關趕。老遠就見地委大門口堵了很多人,皺了眉頭說:“又出什麽事了?”

“可能又是哪裏上訪來了。”趙一普說。

楊沖馬上就將車掉了頭,說:“朱書記,我們不能走大門了。”

朱懷鏡不吱聲,內心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車拐到後門,見那裏也圍著很多人。

朱懷鏡說:“開到黑天鵝去吧。”

不用朱懷鏡吩咐,趙一普便馬上打了劉浩的電話,也沒說什麽事,只說朱書記馬上就到。劉浩正在外面辦事,忙說馬上趕回賓館。

劉浩剛下車,就見朱懷鏡的車也到了,馬上笑眯眯地迎了過去。朱懷鏡卻是一臉嚴肅,徑直往樓上走去。劉浩跟在後面走,不好多問,偷偷望著趙一普,想從他的臉上看出些什麽名堂來。趙一普也不好說什麽,悄悄地搖了搖手。劉浩更加緊張起來,以為發生什麽天大的事了。

“同地委辦聯系,看是什麽事。”朱懷鏡坐在沙發裏,黑著臉。

劉浩見這氣氛,走也不是,坐也不是,又不便插嘴,只好交代服務員送些水果上來。

趙一普放下電話,說:“朱書記,是馬山縣的農民上訪,為負擔問題。”

“你能不能說詳細些?”朱懷鏡沒好氣。

趙一普紅了臉,說:“剛才是張秘書長接的電話,他說馬上過來向您匯報。”

“向我匯報有什麽用?要我親自去處理?他副秘書長是幹什麽的?你接通張在強的電話!”朱懷鏡平日很少這麽暴躁。

趙一普說:“好吧。但張副秘書長只怕在路上了。”

朱懷鏡不說話,趙一普只好接通了張在強電話:“張副秘書長嗎?朱書記請你接電話。好吧,好吧。”

趙一普很為難的樣子:“張秘書長說,他正往您這裏趕,兩分鐘就到了。”

朱懷鏡點上一支煙,閉著眼睛抽了起來。碰上這種情況,很讓他為難的。視而不見嗎?他是地委副書記。管嗎?農村工作不由他負責。再說,在家的領導肯定都在緊張地處理這事,他也不便從中插一杠子。最好的辦法是他這會兒回機關去,同其他同志一塊兒研究。可是他回不去。

張在強敲門進來了,褲子上有幾塊黃土印子。見朱懷鏡望著他的褲子,張在強苦笑起來,說:“唉,我可是爬墻出來的啊!”

劉浩這才隱約知道是怎麽回事了。他見這場面難堪,忙說:“領導們研究工作,我先告辭了。”

見朱懷鏡顧不上招呼劉浩,趙一普便笑了笑,說:“劉總你忙你的吧。”

朱懷鏡請張在強坐下,說:“你花這麽大的勁頭爬墻,不如留在那裏處理問題嘛。說說吧,誰在處理?”

張在強說:“克林同志和永泰同志為主處理。馬山縣的同志也來了。”

“是個什麽情況?”朱懷鏡問。

張在強答道:“來的是馬山縣李家坪鄉的農民,他們反映上交任務太重了,超過了國家規定。起因是有個叫李遠佑的,過去是村黨支部書記,上次換屆,選下去了,想不通,就總同上面作對。凡是《人民日報》、《荊都日報》、《梅次日報》這些黨報上登了的關於減輕農民負擔的文章,他都搜集起來,在群眾中間宣傳,弄得老百姓對縣裏、鄉裏意見很大。李家坪鄉在這個事情處理上也有問題,大前天,鄉政府叫派出所將李遠佑抓了,說他煽動群眾鬧事。這下可好,老百姓就鬧到地區來了。”

朱懷鏡臉色鐵青,說:“簡直不像話!動不動就抓人,天下老百姓是抓得盡的?這李遠佑動機也許是泄私憤,可人家的做法不犯著哪一條呀!國家政策,本來就是要讓老百姓掌握的,他們倒好,抓人!這擺得上桌面嗎?你說說,群眾有什麽具體要求?”

張在強說:“群眾的要求,說起來條條在理,但就是難辦。馬山縣和李家坪鄉都來了領導,克林同志和永泰同志正同他們一道在研究。群眾的要求主要是三條。一是要求把負擔在現有的水平上減少百分之二十。這個標準依據是什麽,一時說不清,得作調查才能定。二是馬上釋放李遠佑。對此鄉裏也有顧慮。我想他們的顧慮是抓人容易放人難。放了,就說明抓錯了,鄉裏麻煩就大了。三是要求嚴懲兇手。說是李遠佑被打傷了。縣鄉兩級的領導都說,幹部有幹部的難處,他們這樣做,方法上固然欠妥,但都是從工作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