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二把手是領導,更是下屬 風景區的風景

侯衛東放下電話,坐在桌前瞪著眼睛。從上青林開始,他就沒有服過輸,總是一次次在逆境中突出重圍,這一次挫敗,他更不會輕易認輸。只是現在身份不同了,他是副廳級領導,面臨的事情比以前要復雜得多,不服輸並不意味著蠻幹,不服輸的最好表現就是堅持。

晏春平知道老板心裏窩著火,在辦公室裏縮頭縮腦,欲言又止。

侯衛東太了解自己這位秘書,沒好氣地道:“有話就說。”

晏春平道:“有人找您,是沙州大學聯絡處的。”他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地看著侯衛東的臉色。

侯衛東道:“沙州大學來找我,肯定有事,請那人進來。”

他下意識猜到來人是郭蘭,果然,來人正是郭蘭。郭蘭身穿一條長裙,寬寬的裙邊,綠色和灰白色的條紋,和政府機關的氛圍不太一樣,放在大學裏,倒是恰當得很。

見侯衛東在打量著自己,郭蘭條件反射般想起了那一晚的經歷,臉上滾燙一片。見晏春平還在一旁泡茶,她道:“侯市長,我來給你匯報南部新區沙州大學新校區的事情。”

關於沙州大學新校區之事,市政府與沙州大學座談過幾次,大的事項基本談妥,剩下的只是具體細節。

侯衛東道:“是否需要把朱仁義請過來?”

郭蘭道:“暫時不必,我今天來匯報幾個具體問題。”

晏春平泡了茶,他瞧了瞧侯衛東的臉色,退出辦公室時順手把辦公室大門關上。晏春平跟在侯衛東身邊有一段時間,仍然小模小樣的,不夠大氣,盡管在公開場合也是西服領帶,頭發摩絲,皮鞋鋥亮。可是看到他的樣子,侯衛東總是會想起當年晏道理打小算盤的模樣。

等到門關上,侯衛東眼光停留在了郭蘭的臉上。兩人在沙州學院後門舞廳相識,轉眼間過了近十年時間,兩人做過兩次同事,互相當過對方的領導。十年時間,兩人在不知不覺中建立了濃厚的曖昧關系,接過吻,擁抱過,當然,也僅此而已。

看著郭蘭素凈的臉,侯衛東心裏既有齒頰留香的欲望,又混合著各種情緒,他率先發問:“你的個人問題到底如何考慮?”

郭蘭沒有想到侯衛東突然提出了這樣一個以前一直小心翼翼回避著的話題,她答非所問地道:“我已經找了導師,準備考到上海去讀研究生。”

“學什麽專業?”

“我想接父親的班,繼續他的專業。上海的導師曾經是他的師兄,成就比我父親要大得多。”郭蘭咬了咬嘴唇,道,“這是新校區遇到的問題,我寫了一份報告,你盡快解決了。大學明年還要擴張,新校區必須得用,從現在開始也就只有一年時間。”

侯衛東接過了報告,隨意看了看,幾條都是急需解決的事情,對於市政府來說是小事。他提起筆,在上面批道:“原則同意,請南部新區提出處理意見,侯衛東。”

事情辦好以後,郭蘭站起身,道:“謝謝你,那我走了。”

侯衛東準確地把握了郭蘭隱藏在眼神後面的一絲神情,他道:“還有什麽事?”

“我的事情已經辦了,謝謝你。”郭蘭一身寬邊長裙,讓她看起來仿佛是白樺林的文藝青年,和政府官員的刻板形象完全不同。

“不對,你有心事,願意給我說嗎?”侯衛東了解郭蘭,他主動跨過了那一層早已殘破的玻璃門。

郭蘭又坐了下來,慢慢地喝了口茶,道:“趙東經常打電話給我,昨天他提出來,要和我建立非同一般的友誼。”

當初郭教授的葬禮上,趙東突然來臨,侯衛東就意識到其中的問題。作為省委書記秘書,出現在成津縣委組織部長父親的大夜上,實在不是一件尋常事。

平心而論,趙東的相貌、才華以及學歷、地位,都很適合郭蘭,而自己有家庭,不可能給郭蘭一個承諾,耽誤她的青春則很不人道。可是,勸說郭蘭接受趙東的追求,實在是違背自己最隱秘、最真實的意願,違背男人的本性。侯衛東不願意這話從自己的嘴巴裏說出來。他斟酌著道:“這事要遵循著你的意願,最真實的意願。”

郭蘭在心裏掙紮得厲害,她是一個外表很冷淡,內心格外熾熱的女子,她接受了侯衛東的親吻和擁抱,又抗拒著當情人小三的地位。對於趙東,她則更多的是感激,是作為下級對上級的感情,而不是男人和女人的感情。

聽到侯衛東的回答,她突然生氣了,道:“遵循著自己意願,我還需要問你嗎?”微翹的鼻翼輕輕起伏著,如一只生氣的羚羊。

這才是一個有真實血肉的女人,而不是一位站在雲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侯衛東需要接納趙東,但前提是互利,他不會為了接納趙東而違背郭蘭的意願。無數個念頭如滾雷一般在他的頭腦中沖突著,最後,他明白這事還得遵循郭蘭的本意,這雖然是一句圓滑的話,也是一句實在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