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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很小,丁安邦收了傘,沁涼的雨點打在臉上,有一種透骨的冷。

上午,縣幹班的學員們已經出發了。出發之前,周天浩特地給丁安邦打了個電話,問丁校長是不是能抽出時間,參加縣幹班的活動。丁安邦說真的不行,我已經給任曉閔說過了,你們放心地玩吧!一定要注意安全。

周天浩打這個電話,也只是一種形式。打電話時,車子已經發動了。

丁安邦算算,現在是10點,縣幹班的學員們應該到了仁義。黨校不僅僅縣幹班,包括科幹班,青幹班,都經常出去考察。遠的,包括紅色考察,到韶山、井岡山、遵義等,近的,就到南州下屬的各個縣。反正每個班上,都有各縣和市直的學員,而且能來黨校學習,應該說在當地也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一個班34個學員過去,也就是七八千塊錢的開支,他們都是能做得起主的。丁安邦也參加過幾次這樣的活動,從頭到尾操持,都是各班自己進行的。到離開時,各地還會送上一點紀念品,無外乎當地的土特產,不太值錢,但有意義。黨校開班,對於來學習的學員們來說,不僅僅是理論上的學習,更是一次人脈資源的積聚。黨校同學,已經成了官場上一種特殊而十分有價值的現象。就像古代的同年,同科,黨校同學時間雖短,但是這短短的過程中所累積起來的資源,是將來很多年都能受用的。經常在一些官場的酒桌上,會聽見人說:“我們是黨校同學。”這句平平常常的話,絕不同於大學同學、高中同學那麽簡單,而是包含了至少兩層意思:一層是我們都曾上過黨校,上黨校在官場上就是一種層次,二說明我們是黨校同學。再往下,很可能就是某某班的同學了。然後會說到,某某某現在是……某某某又是……

黨校這棵大樹,蔭涼了多少幹部啊!

丁安邦沿著江堤,走了一段,剛往回折返時,手機響了。

“丁校長哪,我是開輝啊!”延開輝粗著嗓子道。

丁安邦說:“開輝啊,有事?”

“是這樣,中午丁校長沒安排吧?我想請丁校長過來坐坐。”

“坐坐?坐什麽啊?算了吧,我正在外面呢。”

“那……晚上行吧?”

“算了吧,晚上也有安排了。”丁安邦撒了個謊。

延開輝在電話那頭“嘖嘖”了兩下,說:“那你忙吧,晚上再聯系。”

丁安邦還想問到底什麽事,延開輝已經掛了。延開輝平時可是很少主動給校長們打電話的。除了上課,大部分時間是看不見他人的。這回怎麽……日頭從西邊出來了?丁安邦想著就要笑。但僅僅只是一瞬,他突然明白了。延開輝這個時候打電話,是有企圖的。昨天下午碰見的時候,延開輝就有些古怪。人,有時候為了某種目的,是會暫時地改變自己的。不過,對於延開輝,丁安邦還是覺得有些不好理解。延開輝是經濟學部主任,平時這人似乎對官場也不是太有興趣,他真正有興趣的是做他的生意。這回怎麽也改弦易轍,要在這官場上開疆拓土了?

回到家,妻子魏燕正在廚房裏忙活。女兒今天要回來,這對於這個家庭來說,就是天大的事了。

“剛才湯主任來過。”魏燕說。

丁安邦想,這就奇了怪了,延開輝打電話,湯若琴跑到家裏了。今兒個怎麽了?

魏燕用布抹了下手,從客廳裏的電話旁拿出一個信封,說:“湯主任帶過來的。我先不知道,是放在水果裏的。等她走了,才發現了。”

丁安邦沒有說話,接過信封,鼓鼓的,足足有一個大數。

魏燕問:“這……還是退了吧。”

“先放著吧。”丁安邦讓魏燕將信封拿進房裏,放穩妥了。他有他自己的想法,湯若琴送這個來,一定是聽到了什麽風聲。如果現在就把這信封退給她,一是會讓她難堪,另外也給她一個信號:我丁安邦不收你的,也不會傾向於你。這樣一做,對於她來說,也覺得沒面子。同時,也可能給丁安邦下一步的安排帶來影響。湯若琴自己倒沒什麽,關鍵是她後面還站著她的老公公政協主席黃同。按現在官場上正常的規則,就憑黃同的能力,解決兒媳婦的正處是沒問題的。她這樣做,是先把事做順了,免得將來的口舌。丁安邦要真的將信封退了,黃同也許就會在丁安邦自己的問題上使些絆子。即使不明使,哪怕在主要領導面前說上一兩句不鹹不淡的話,也會徹底地斷了丁安邦的路的。留著這信封,既讓湯若琴心裏穩著,又能給自己留著後門。當然,這話他沒有跟魏燕說。女人嘛,特別是魏燕這樣的家庭婦女,是無法理解這其中的曲曲折折的。

丁安邦坐在沙發上,擡頭看著墻上的字。那是一幅省城的著名書法家給他寫的條幅,內容是林則徐的一副對聯:海納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無欲則剛。這幅條幅,寫了快20年了。寫這條幅的人,早已作古。現在看這字,遒勁有力,真個是既大又剛。記得當年討這幅字時,自己還是正意氣風發的時候,煮酒論英雄,縱論天下事。可是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