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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幅字的右邊,還有一幅去年才請人寫的條幅,上面只有五個大字:寧靜以致遠。少年時候,丁安邦從書上看到這五個字,心生歡喜。回頭想來,那只是一種少年心情,並不懂得這五個字內在的意蘊。及至人知天命,才知道,寧靜實在難得。尤其是官場中人,幾乎沒有片刻的寧靜。這偌大的官場,信息漫天,你想逃也逃脫不了。主動地打聽與被動地接受,其實就是生活在官場的信息之中。這些信息讓你心生煩躁,讓你變得浮躁,更讓你成為了這信息場中自覺或者不自覺的一環。

寧靜以致遠!難哪!

丁安邦喝了口茶,轉過頭來想湯若琴和延開輝。這似乎是一個信號,或者是在傳達著某種信息。這兩個人怎麽平時不來,這個時候突然來了呢?是不是潛在的台詞是:丁安邦最有可能成為黨校的常務了?如果沒有可能,也就沒有多少對這兩個人命運產生作用的能力。他們也不會……這樣的一個欲望先行的年代,沒有看見頭頂的光明,他們是絕不會輕易地邁出腳步的。既然邁出了,就肯定有所圖。特別是湯若琴,她的信息應該是絕對一線的。她的行為,已不僅僅是暗示,甚至就是宣布了。

“吃飯了,老丁!”魏燕喊道。

丁安邦端著杯子,坐在桌子前。女兒臨時有事,不回來了,這頓豐盛的午餐,又成了夫妻兩個人的盛宴。“來杯酒吧。”丁安邦道。

“喝酒?有什麽高興的事,還喝小酒了呢?”魏燕嘴上這樣說著,卻已起身去拿酒了。

酒是五糧液,還是過年時喝剩下來的。倒下,正好一杯,二兩。平時,丁安邦一個人在家,是從不喝酒的。他的原則是:在外應酬,沒辦法,能少喝盡量少喝,在家絕對不喝。可今天他突然很想。酒一入口,立即有一股子辛辣。一個人喝酒,到底不像在酒桌上。酒桌上喝的是氣氛,是任務,是情感,是應付,是工作。酒只是一種道具,喝下去了,戲就演生動了,喝不下去,就像戲演得卡住了,索然無味。而在家中,酒成了情趣,成了消閑,成了心情,成了撫慰。丁安邦又喝了一口,魏燕說:“看你那難受的樣子,別喝了。”

“就這點,行!”丁安邦吃了口菜,不知怎的,腦子裏忽地浮出李昌河的那張瘦得只剩下骨頭的蒼白的臉,“嘩”,丁安邦嘴裏含著的一口酒,被完整地吐了出來,又完整地吐在了面前的菜碗裏。

“叫你別喝,你偏喝。你看你看,這不……”魏燕說著,一把搶過了酒杯。

下午4點,丁安邦被魏燕喊醒了。

呂專副校長過來了。

丁安邦撐著身子,頭重腳輕,到了客廳。呂專一見,立即道:“怎麽了?老丁哪,看樣子,可有點……嫂子,老丁是不是病了?”

“沒事。中午喝了點酒。”丁安邦坐下道。

魏燕拿了毛巾,丁安邦擦了一把,人也清醒多了,便問:“呂校長過來……”

“下午沒事,正好送小汪他們到圖書館。他們看書,我就順道過來了。有點事,想跟丁校長交流交流。”呂專晃著腦袋。這顆腦袋曾讓丁安邦好好地揣摩過。同樣是腦袋,這個小腦袋裏怎麽盡是些觀點、思想?而且又都是那麽的新鮮?

丁安邦也是做學問的,至少前20年,他曾在學問上下了不少的功夫。但他得承認,他的觀點往往不夠新穎,思路也不是那麽的開闊。比起呂專,他自嘆不是做學問、至少不是做大學問的料子。好在黨校並不是以學問見長。黨校教育,首先求的是穩,然後是創新,是開拓。退而求其次,丁安邦覺得自己也算是找準了突破口了。

呂專把茶杯子端起來,聞了聞,說:“好茶。剛出來的吧?”

“前兩天一個朋友才送來的。”丁安邦道。

“省紀委調查組最後沒給結論吧?”呂專問。

丁安邦眼睛斜了下:“當然沒有,這還得有個程序。”

“我是一向支持吳旗教授他們的。黨校出了這樣腐敗的事兒,本身就有不同一般的意義。”

“啊!”

“老丁哪,我知道你的為難。我今天來,就是要告訴你,我的觀點一直沒變:這個事情一定得有個處理。好幾百萬哪!連黨校這樣的地方,都出這樣的事了,那還了得?我跟調查組也表明了態度,我不會放棄的。”

“這是……你的權利嘛!不過這事……”丁安邦盡量選擇著合適的詞語。

呂專站了起來:“這不僅僅是我的權利,更是我的責任。其他的地方我管不了,可是在黨校……而且……丁校長,黨校班子正要調整。我今天來其實主要還是想告訴你,我這麽做不是為了當上什麽常務。上次省裏來民推時,我就宣布我放棄了。現在我的態度還是一樣,我支持你來當這個常務,也希望你支持我和吳旗教授他們,把這件事堅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