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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門打開,想把壓在門縫中的帶子放下來。一開門看見端茶的服務小姐正從提袋沒遮嚴實的地方往裏面看。我說:“看什麽,懂規矩嗎?把你們經理叫來!”她漲紅了臉,雙手垂著低著頭一言不發。我想,幸虧剛才沒有頭腦發熱。你認為萬無一失的時候都會有漏洞,如果你自己都看到了漏洞,那就更危險了。

回去的路上我不時往她的小腿上瞟一眼。她說:“看什麽?”我說:“我想起了一個笑話。讀中學時在縣城電影院看《列寧在十月》,銀幕上跳天鵝湖,演員們都穿著短裙,前面一排人的頭忽然不見了,他們把頭勾下去往上看呢。你穿短裙也小心點,泄了春光你還沒感覺呢。”她笑得在我身上撲打。我趁勢在她臉頰上一親,就在這一瞬間,方向盤一歪,汽車碰上了路邊一棵樹,栽到田裏去了,我壓在孟曉敏身上。她大聲叫:“大為!你傷著沒有?”我把朝上的車門打開,爬了出去,又把她拉了出來。我看她沒傷著,說:“萬幸,萬幸。”又說:“你去,你打的回去。”她美人救英雄似的說:“我不能丟下你。”我說:“我沒事,我會打手機叫救護隊替我把車拖出來。”她還不肯走,這時已有人來圍觀了,我說:“馬上就是一大群人來了,求求你了。”攔了一輛的士,把她塞了進去。不一會兒救護隊的車來了,把車拉上來,需要修理,就拉走了。這時一個四十多歲的漢子攔住我,說壓壞了稻子,要賠。我給他五十塊錢,他不答應。我說:“我壓壞你幾蔸,你數數,五十塊錢能買一擔谷了。”他說:“我這個稻子就不是一般的稻子,是做種的優質稻。一粒谷明年就是一蔸禾,一蔸禾又結幾百粒谷,幾百粒谷後年……”我又塞給他五十塊錢,他說:“算了,誰叫你今天是碰上了我呢。”我笑了說:“如果今天壓死你一只雞,那肯定是只會生金蛋的雞,金蛋孵出金雞,金雞又生金蛋。”他也咧嘴笑了說:“要是每天有一部車栽到我田裏,那就好了。”

修車花了六千多塊錢,我要大徐去開了回來。大家都以驚訝的神情問及我的安全,拍手稱幸,沒有一個人提到汽車和錢的事,也沒有人問我為什麽要在那個時候到那個地方去。許小曼曾說有了地位就有了自由,什麽是自由,這就是啊。

我把自己與孟曉敏的關系作了徹底的思考,還是覺得不能為了兒女私情誤了大事。這麽多人盯著我,總有一天會敗露的。敗露了我不一定下台,但很多話就不好說了,很多事也不好做了。還有,我也不能保證孟曉敏那裏就不會起火。一旦有了實質性的關系,她向我要一個家,我怎麽辦?她以前還說過懲罰自己的話,我不能不防備萬一。再有,她二十四歲了,我再誤她幾年,我也於心不忍。想清楚了我給她打了電話,說了不能誤她的理由,她當時就哭了。我抓著話筒聽她哭了幾分鐘,說:“我還是想幫你一個忙,安排你去醫學院進修。這件事我會跟瞿經理說,讓他送你去。”我當時就給瞿經理打了電話,他也不問我跟孟曉敏的關系,一口答應了。我說:“要破費你出一點血,三萬塊吧。”他說:“小事,小事。誰都有點事要辦嘛。”又說:“我正要找池廳長幫個忙呢。”他的兒子今年大專畢業了,想到安泰藥業去工作。安泰藥業的職工持有內部股都發了點小財,人人都眼熱。我想叫程鐵軍安排一下也不困難,馬上答應了,說:“小事,小事。誰都有點事要辦嘛。”我想盡快把這件事辦好,還有阿雅調動的事,都拖這麽久了。下個月把職工代表大會一開,條例一定,別人要問個為什麽,我就不好回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