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而今誰做砧上肉

“啥!?還要我再說一遍,我說你這些小娃娃,驢毛塞耳朵了沒聽見,還是驢肉吃多了撐得,沒事幹逑了,來逗我老漢?”

史七爺原名史山火,那火發起來不是一般地厲害,就上門詢問的警察也被老頭教訓得一愣一愣,一說話滿嘴沒剩幾顆牙,一瞪眼山羊胡子跟著翹,連村長史保全也不敢忤了老人家的興致,趕緊地給遞了根手卷煙,得,滋吧滋吧抽兩口,猛咳了若幹聲,又呸聲艱難地唾了口黃痰這才消了幾許氣。

你能相信,是這號車把式把三輛越野攔下了嗎?

反正趙家成不信,曲直顧不上信,看著吐在屋裏的痰直惡心得想吐,典型的窮家破戶,據說是個老光棍,收養了個兒子至今還是個小光棍,兩光棍的家甭指望能收拾利索,頂多也就比牲口棚強一點,味道還差不離。

好在村長還算配合,附耳給史七爺說了幾句,老頭這才不大情願的把情況又重復了一遍,大致差不離,不過趙家成提問題了,那麽個大晚上,老爺子怎麽去國道上了。

老頭回答:“拉麩皮糠,車壞路上了。”

“不能你們村去了幾十號人吧?”趙家成又問。

“車壞路上了,不用叫人去往回拖呀?”老頭一句把趙家成頂回去了。

“那老爺子您當時看到後面的車裏下來人嗎?”趙家成再問。

“黑燈瞎火地,那孬種差點放我一槍,哪顧得上看。”老頭推脫了,不知道是真沒看見,還是有所隱瞞。再問著,老頭可主動了,直拽著趙家成:“別光耍JB嘴皮,我那騾還躺圈裏呢?誰給賠呢?”

“就是啊,誰給七爺爺賠騾子呢?”

“那騾子跟了七爺八九年了,比婆娘還親呢。”

“呸,騾子能當婆娘?”

“……”

一幹大小爺們湊熱鬧了,你一句我一句,有逗七老頭的,有跟著扯淡的、還有跟著起哄的,這詢問算是問不出什麽結果來了,趙家成被這個糟老頭拽著也沒來由地生起幾分厭惡來,好容易掙脫,和村長道著別,再問還有個當事人,在城裏店裏幫忙,於是匆匆趕著回城去了。

來了三個人,從北寨鄉調查到事發現場,又順便到了史家村,此行一無所獲,上車曲直不自然地聳著肩膀撓著癢,有點懷疑跳蚤蹦他身上了似的,趙家成嘆著氣,感慨了句道:“這是我接到過最難的一樁案子,要我看呀,村裏肯定有知情人。說不定就是蓄意攔車去了,可他們怎麽知道的呢?”

“知情又怎麽樣?您沒看那群貨圍著咱們看笑話,根本就沒咱們放眼裏。”曲直火大地道,開車的那位同行笑著道:“這算好的了,史姓大村大族是咱們市最大的一支,他們是只認親不認法,根本講不通道理。”

沒治,這是一片法外樂土,三村四莊,沿山口出的時候才發現,這兒的地勢像個犬牙,灘地開闊處有五六公裏,連綿不斷的丘陵山地又有數十公裏,視線所及之處,草木茂盛已經長得半個高了,要沒這條新修的村路,怕是進來連方向也不可辨,端得是當年窮山惡水一點不假。

“這鬼地方,就把咱們武警中隊調過來,都是杯水車薪哦。”趙家成看著地形,發了一句感慨,引得兩位同行笑聲頓起。

不管你承認與否,哪一種規則也不可能適用於所有環境,包括法律。

絕塵而去的警車落在村長史保全眼中,老頭呲著嘴笑了,這麽大幾個屁娃娃你就想來村裏問點東西,還差了點,特別是穿身警服,沒被老百姓攆出村就錯了。

老頭得意揚揚地往回走著,快進家門時,又不自然地想起單勇,這家夥,窩獸醫家一天了,總不跟那老光棍還有點什麽基情吧。想到此處,老頭掉頭又往村裏找獸醫史一刀去了。

其實村裏除了村長和幾個先富起來的家,其他的都差不多,而且史村爺們窮怕了,稍有點錢也是盡好的往肚子裏吃,家裏擺設、房子什麽的倒不看重了,比如就獸醫家,收入要在村裏也算個白領階層了,院子居然還是土墻根圍著,好幾年沒動土,史保全踢開門,嚷了聲,獸醫和盯梢的出來了,問著單勇,獸醫指了指小西屋,老頭揮手屏退了兩人,徑自進來了。

一股酒味和藥味,活絡的辦法史保全知道,那是手蘸著火酒,點著,然後在人身上挨著拍一遍,拍完的感覺是渾身發熱,大汗淋漓,史家村鮮有得風濕腰腿疼痛的,一半是長年勞作,一半是拜獸醫這法子所賜。看著趴睡著的單勇,老頭捅了捅,坐到了床邊,笑著道:“勇娃,剛才警察來了。”

“嗯,知道了。”單勇舒服得直想呻吟,沒搭理。

“警察盯上,這接下來可就不好鬧了啊,你準備咋鬧?”史保全最好奇這個。

“不一定非咱們出手嗎?怎麽你老怕咱們不擔事似的。現在你覺得還需要咱們折騰嗎?”單勇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