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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是誰啊。”錢歡得意地又扔了兩顆花生米進嘴,想起來什麽似的神秘地趴在錢筱玫耳邊,“這錢你可收好了啊,給爺爺治病,專款專用,甭讓外頭那個老王八蛋瞧見。”

“知道了,”錢筱玫拿著錢好像拿著燙手的山芋,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擱了,一眼瞅見架子上的餅幹盒,就伸手取下來塞了進去,“我先擱這兒,下午就出去存起來。”她拍拍裝滿錢的餅幹盒,得意地笑笑。

“聰明!不愧是我姑。”

錢筱玫看錢歡要去臥室,又拉住他:“歡子,你可跟姑說實話,你在外頭幹的都是正經營生吧,咱家雖然缺錢,但還不至於讓你出去偷雞摸狗的,你可千萬悠著點。”

錢歡一摟錢筱玫脖子,他個兒高,錢筱玫個兒矮,看上去很是滑稽。

“您就放心吧,您這大侄子猴精著呢,這點隨您。”說罷抻著脖子看著錢樂那屋,“可不像那個小書呆子,也就是塊讀書的料,哪知道人世險惡世態炎涼啊。”

“行了行了。”錢筱玫把錢歡的大爪子拍下來,“他跟你不一樣,你啊,是一肚子小聰明就是不肯上進,多半遺傳你爸,遊手好閑浪蕩慣了,揣著明白裝糊塗。樂樂呢,是外冷內熱,以為自己什麽都明白,裝著大智慧,可他畢竟還少不經事,就像還沒下山的小和尚,還沒去紅塵裏走過一遭,怎麽知道這世上都有什麽風景呢!”

錢歡聽完錢筱玫這話,其實心裏有點酸酸的,如果可以選擇,他倒是願意做個沒下山的小和尚,好好地躲在象牙塔裏把大學讀完,找一份安安穩穩的工作,跟一個他喜歡的姑娘在一起,可刨去錢一多不說,他就成了這個家唯一靠得住的男人,他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呢,只是這些話他都爛在肚裏,從不對家裏人講起罷了。

當一個人身上有了過多的承擔,他在家人面前往往越發擺出一副無所謂的輕松樣,因為他知道那些承擔有多重,所以只有他一個人懂個中辛苦,就足夠了。

錢歡故意裝出驚訝的表情看著錢筱玫:“姑,您最近不會是練了什麽功了吧,怎麽說的話這麽邪乎呢,我看真正有大智慧的人,是您吧?”

“你就貧吧,你姑我是被生活操練過的人,吃過的鹽比你走過的路都多,學著點兒,甭成天就知道油嘴滑舌的,哪家好姑娘能看上你這潑猴兒啊。”

“這您可說錯了,就我這三寸不爛之舌,王母娘娘都能三分鐘給我說下界了。”

錢樂正在屋裏看書,聽見外頭吵吵嚷嚷的就戴上耳機隔絕噪音,他看得專注,竟不知道什麽時候錢歡溜進來,錢歡猛一拍他肩膀,他被嚇了一跳。

“偷懶不做作業,看閑書哪!”他一把拉過錢樂的耳機,“給我聽聽,現在中學生都流行什麽淫詞艷曲啊。”

“你給我!”錢樂煩躁地把耳機搶回去。

“喲,還是情歌呐,想不到鐵樹也能開出花兒啊,跟哥哥我說說,看上你們學校哪個妹子了,我別的沒法教你,追女孩的手藝可是十八般樣樣精通啊,都能湊一本《采花寶典》了。”

“你認識的,有一個是正經女孩嗎?”

錢樂總算開了口,不過頭一句就是諷刺哥哥的,但錢歡從不介意,他了解這個弟弟的脾氣,如果評選全北京市最清高少年,他肯定能拿第一。

“不跟你噴了,我問你個事兒。”錢歡扭了扭身子,舒服地靠在錢樂疊得整齊的豆腐塊上。

“你能有什麽好事兒?”錢樂背對著他,翻著手裏的書。

“馬寧他妹,是不是對你有意思?”

“我哪知道,她又沒跟我說過。”

錢歡擡起腳用腳趾頭捅了捅錢樂的後背。

“幹嗎呢?臭腳拿開。”

“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聽說她可是為了你跟家裏鬧翻了,死乞白賴地要學文呢。”

“她愛學什麽學什麽唄,跟我有半毛錢關系。”錢樂啪的一聲合上書,猛一回頭,瞪著他哥,“你是不是閑瘋了啊?我的事,要你管啊?”

“我這不是關注一下首都高中生的情感生活嘛!你也不小了,弟弟,十七了吧?正是青春期發育如狼似虎的年紀,怎麽說我也是個過來人,這個我懂。不過我告訴你啊,馬靜可不是你們學校隨便哪個女孩,她是我發小的親妹妹,你喜歡誰我不幹涉,但是對她,你可悠著點。”

“我一直悠著呢,就因為我當她是妹妹,才不理她的。”

“嘿!臭小子。”錢歡嘟囔了一句,又說,“反正你就好好讀你的書,趕緊考上大學,我就輕松了。”

“想考大學你自己考去,你自己不念完書,幹嗎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

“我跟你能一樣嗎?就你這種蔫兒屁的性格,不上大學你能在社會上刨食嗎?我趁早跟你把醜話說在前頭,你這高中剩下的兩年,最好不要給我早戀,安安心心讀你的書,別給我想那些花花腸子。”在錢樂面前,錢歡總喜歡擺出一副家長式的說教,這是錢樂最反感的一點,可他並不知道,在這種說教背後是一個自認為沒出息的哥哥對家中唯一可能走上正路的弟弟滿滿的期待,他希望錢樂做一個不要被家庭環境影響的人,好好讀書,找一份安安穩穩的工作,就像他當初設想的那樣,在社會上有一席之地,不遭人白眼,不幹三教九流的營生,受人尊敬擡頭挺胸地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