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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麽每次碰見你都掛彩啊!”錢歡坐在藥店門前的台階上,被那晞扶著腦袋貼創可貼。

“上回落一滿臉花,這回腦袋差點開瓢兒,這要是弄一終身殘疾,你可得對我負責啊!”

那晞一拽他頭發,擺正他的頭:“活該!誰讓你跟著我!我怎麽知道是不是有色狼圖謀不軌啊!最近總有單身女孩走夜路遇害的新聞,我一個弱女子多少也得防著點兒!”

那晞說話間下手重了,錢歡齜牙咧嘴地打她手:“就你,還……還弱女子!風大不怕閃了舌頭,那條路又沒被你買下,我下班也得那麽走啊!”

其實那晞心裏是有點抱歉的,但嘴上還是不饒人:“反正你就是活該,得,就算上回的事兒咱倆扯平了。我說你到底幹什麽工作的啊?大半夜神出鬼沒的,你不挨揍誰挨揍啊?”

“合著都是我的不對了,我說姐姐,咱能不這麽冤枉好人嗎?您是幹什麽工作的啊,這麽晚還不下班,下了班就拿我練手?”

“我加班!”那晞理直氣壯。

“那我也加班!”錢歡也跟著她理直氣壯。

“行了行了,我看你這皮厚著呢,我這花拳繡腿的,打你兩下不礙事兒,得,弄好了,我回家了。”

“哎,等等,你回哪兒啊?還上回那地兒?要不我送你?”錢歡拉住那晞。

那晞照舊在上次那個高档小區門口下車,然後溜回合租屋,一進門就沖進俞曉菲臥室撲倒在她的人肉墊子上哎哎大叫。

“啥?你把人當色狼給打了?”曉菲正在啃一個蘋果,一聽那晞的遭遇把汁水噴得到處都是,那晞無奈地抹了把臉。

“得虧姑奶奶今兒背的是這個包兒,要是背那個鎖包兒,嘖嘖嘖,非得給丫開瓢兒鬧出人命不可,你說姓錢的這個倒黴催的,他怎麽就剛好也下班兒呢,還跟在我後面輕手輕腳地走貓步,簡直就是沒事兒找抽!”

她倆正眉飛色舞地聊著,聽見鑰匙開門的聲音,一齊轉頭,從臥室門看出去,多少都有點神經過敏,一看是慕玥回來,才都拍著胸口松了口氣。

“慕玥,你今天怎麽也這麽晚啊,快來聽俠女那晞暴打跟蹤狂的故事……”

沒等曉菲咯咯咯地笑著說完,那晞就用她手上的蘋果堵住曉菲的嘴,兩個人忙著打鬧著玩,就聽到慕玥清清冷冷的說話聲從客廳飄進來:“不了,你們倆聊吧,我今天有點累了,想早點洗洗睡。”

曉菲停住手,壓低聲音問那晞:“她怎麽了啊?”

“誰知道,她就那樣,勁兒勁兒的,甭理她,最喜歡冷著個臉,古墓派的,我繼續跟你說啊……”

慕玥把自己關進臥室,也把那晞和曉菲的談笑聲關在門外,她聽著門外傳來細碎的聲音,雖然只隔著一道門卻像隔開了兩個世界——快樂的人一直都那麽快樂,悲傷的人總有悲傷的理由。

慕玥在寫字台前坐下來,從書架上取出一個影集,裏面都是秦凱大學時給她拍的照片,每一張的用光和構圖都很精妙,每一張都承載著他們在一起的回憶,翻到最後,是幾張倆人的合影——郁郁蔥蔥的校園裏,一對戀人白衣飄飄,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仿佛一切煩惱,都距離他們很遠、很遠。

張愛玲說:“照片這東西不過是生命的碎殼;紛紛的歲月已過去,瓜子仁一粒粒咽了下去,滋味各人自己知道,留給大家看的唯有那滿地狼藉的瓜子殼。”

本是為了不忘卻而留下的紀念,可這樣的紀念留下的越多,當一個人真的想去試著遺忘某段不開心的過往時,就會發現“曾經的我們”正無孔不入地侵入“現在”,所以有些情侶分手後,會幹脆地把相片燒掉,這在慕玥看來不失為一個很好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