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章(第2/2頁)

黃柔是幾妯娌中最後進屋的,她正在上最後一堂課,忽然被人喊了聲“四嬸”。

“春月怎麽來了?”現在不是上課時間嗎?這娃還挺能啊,又逃課了。

“四嬸,我奶病了,讓你快回家。”

黃柔知道,問孩子也說不清,幹脆不耽擱時間,說一聲“今天先放學”就往家跑。崔家在牛屎溝中間地段靠山的地方,村小在村口,跑回去倒只消五六分鐘。

只見她跑到婆婆跟前,摸了摸脖子上的頸動脈,這才松口氣:“還有搏動。”再看看婆婆鐵青的臉色,緊咬的牙關,判斷道:“應該是氣厥,拿筷子給娘,別咬到舌頭。”

不止會咬到舌頭,舌頭還會往後縮,堵嗓子眼直接窒息。

崔老太的牙咬得實在是太緊了,崔建軍一大男人還掰不開,又怕下死力把她下巴掰脫臼,還是崔建國搭手,兄弟倆使了巧力才掰開,累得鼻子上全是針尖兒大的汗。

很快,劉惠拖著牛太醫來到,老頭子翻翻崔老太的眼皮,摸摸她的脈象,從藥箱裏掏出一個白瓷瓶。“拿張報紙來。”

崔老頭撕下黑白套紅的《人民日報》一角,接住他倒出來的土黃色粉末,用根細細的竹管,慢慢地往老太鼻孔裏吹。

牛太醫每吹一口,崔家人的心就要停跳半拍。

終於,吹到第八口的時候,崔老太雖然還閉著眼睛,但“阿欠”“阿欠”的打出三個哈欠。

“氣通了,好好將養著吧,怎麽好好的人就氣厥了?”農村人生這病的不少,都是些心胸狹窄的中老年婦女,為著點陳芝麻爛谷子的破事兒吵兩句嘴引發的。可崔老太在牛屎溝可是有名的肚量大,四個兒媳也不敢跟她吵,怎麽突然就?

於是,劉惠又把春暉路上跟她說的事兒說了一遍。

自此,男默女淚。

這個毀滅性的噩耗,對本已倒黴透頂的崔家來說真是雪上加霜,就連牛太醫也忍不住唉聲嘆氣,世上怎麽就有這麽倒黴的人家?

崔老太躺炕上,雖然沒睜眼,卻默默流淚。

崔老頭自責不已,偷偷跑院裏狠狠扇自個兒耳光,恨自己怎麽就睡得那麽死?要不是他睡前貪二兩酒,就不會丟東西,不會丟東西就不會丟工作,老伴兒也不會被他氣個半死。

老婆子比他大幾歲,嫁進崔家的時候他還是個沒長毛的半大娃娃,是她拉扯著他,拉扯著這個家……他怎麽就……唉!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不用半天時間,老崔家在牛屎溝就成了倒黴催的。隔壁楊老太還專門上門“慰問”一番,假惺惺問老姐妹好點兒沒,確實了消息,嘴角都咧成爛菊花了。

該!

誰讓她搶了原本屬於她的好日子!

誰讓她看不上自家閨女!

原來,當年她獨閨女楊發芽,瘋狂迷戀崔老四,寫情書送手絹的事沒少幹,整個牛屎溝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她也挺看得上崔老四的,人聰明,說不定以後恢復高考還能成個大學生呢!關鍵還生得俊,十裏八村再找不出這麽俊的小夥。

可問題是崔老太看不上楊發芽啊,就她那大臉盤子小眼睛,就是白送也不要。

這話不知怎麽傳楊老太耳朵裏,侮辱她可以,侮辱她閨女不行,兩個人的仇那可就是不共戴天了。

仇人的痛苦就是楊老太的快樂,非常快樂。

幾個姐姐都被各自爹媽叫回房了,幺妹坐在小板凳上,雙手托腮。

唉,家裏怎麽這麽倒黴呀?

對她非常好的奶奶哭鼻子,吃不下東西,她要是能幫忙找回丟的東西就好了。

楊老太哼著小曲兒,悠哉悠哉,經過幺妹身邊時還特意說:“可憐的小幺妹兒喲,日子過不下去,你奶要賣了你喲~”

幺妹眨巴眨巴大眼睛,如果賣了她能讓奶奶吃好吃的,“那賣吧。”

楊老太:“……”得,原來是個小傻子。

當天晚上,幺妹又做夢了。夢裏電閃雷鳴,幹涸的土地被什麽東西頂開一條裂縫,縫隙越來越大,忽然一道驚雷,頃刻間天崩地裂,世界一片混沌。

她想起來了,她就是那頂破地殼的“東西”。

她是一只地精,300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