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衛繁呆若木雞,將兩眼瞪得溜圓,緩過神來看了衛繁一眼又一眼,懷疑謝家園子裏是不是有些不幹凈,害得衛絮沾了什麽邪祟在身上,以至一夜之間性情大變、面目全非……早知就聽了綠俏的話,帶道符在身上。

衛絮擋著臉,壓低聲冰冰涼涼道:“既要送我,卻又轉送了她,這算得什麽?是我這個姐姐不及她嗎?”

衛繁差點沒叫起屈來,急道:“怎會不及她?我都不識得她。不過因著我們是骨肉姊妹,是為近,她是個外八路的人,自是遠。那遠便是疏,不是要客氣些?”

衛絮更不高興了,冷笑道:“因著近,反倒要受委屈,因著遠,反倒得你照顧。這又是什麽道理?”

衛繁細細一想,好像……似乎……還真是自己錯了,當下乖乖認錯求饒:“大姐姐說得對,是我想岔了。”反正自己跟謝家也不是很親近,千百朝來一回,謝家的親戚,疏忽了就疏忽了,總歸是自己堂姐緊要些。

衛絮偷偷掩好唇邊的笑意,沖著衛繁將素手一仰:“嗯?”

陳思薇在旁看得大奇,實在忍不住,問道:“絮姐姐,你們堂姐妹見面,就湊一塊說話,也不理我。”

衛絮道:“二妹妹帶了些小物件來,我正向她討要呢。”

陳思薇忙問:“衛家姐姐,你帶了什麽來,我也瞧一瞧。”

衛繁叫綠萼取匣子來,裏面收著幾件珠花,皆用異色異形的真珠與螺鈿穿就,很有些天然意趣。她笑道:“這些真珠還是我親手取出來的,因不是圓珠派不上用處,我瞧著有趣,舍不得丟掉,讓巧娘穿成了珠花。這次來,就想帶給三位姐姐戴著玩兒。”她扭頭看衛絮淡淡然然坐一邊,莫名就品出催促之意,討好一笑,揀了一支雅淡的遞給她,“這支襯大姐姐,我先昧下來。”

衛絮接過,端詳一番,笑收下,又感衛繁這次備的禮很是妥當,水靈靈的雙眸漾開了一圈一圈的微波,謝令儀看了也覺得別致,叫兩個妹妹先挑了去。崔和貞扶著小丫環靜靜坐在一隅,唇邊一抹淺笑,對著眼前的熱鬧,孤單薄脆有如風中秋葉。

衛繁略有些過意不去,只得歉然道:“崔家姐姐,陳妹妹,我不知有你們在……回頭定好好賠罪。”回頭她就回家了,等閑也見不著。

陳思薇賴在衛絮懷裏,要她把珠花簪自己頭上,挑釁地沖衛繁笑:她才不稀罕,再說了,她絮姐姐的就是她的。

崔和貞更是善解人意:“衛妹妹又不會未蔔先知,哪裏會知有我客居姑祖母家,不心放在心上。”

衛繁見她們都不生氣,便將這種小事撇開了來,轉而興致勃勃地道:“三妹妹和四妹妹也帶了好玩的來。”

衛素心口微跳,與白墨對視一眼,她總覺哥哥交給她匣子時,神色有些古怪,好像憋著壞。她略一遲疑,衛紫先她一步叫丫環拿了備禮來,打開看卻是幾刀花箋。她娘於氏很是得意地與她道:謝家就好這些清雅的物件,投其所好,還便宜,真是兩全其美,左右你舅舅鋪子裏多得是。

看,謝家姐妹果然喜愛。

崔和貞和陳思薇照舊沒份。

衛繁好歹有些過意不去,衛紫卻是眼風都沒動彈一下,一味洋洋得意。她娘說得對,貴重之物對於謝家來說都是俗流,這些彩箋花紙才合他們的意。

崔和貞臉上笑意不減,倒是她的丫環略有憤憤。

謝令儀怕她無趣,邊收起衛紫送的花箋,邊叫丫環去取自己浸的桃花紙,笑道:“我想托貞妹妹幫我抄幾首小令,妹妹的字秀雅飄逸,我素來心折,等閑開不了口,只好借著阿紫妹妹送花箋的雅事,厚顏相托。”

崔和貞哪有不依的,笑謙道:“大姐姐誇得我臉都紅了,論起字,還是絮姐姐的有風骨。”

衛絮撫著一張花箋,垂眸:“貞妹妹謬贊了,我力微握筆不牢,何談風骨。”讓丫頭執書收起花箋轉頭笑著對衛紫道,“四妹妹,多謝了。”

衛紫少見衛絮這般笑模樣,怔了一下,擡頭挺胸:“自家姐妹,不必客氣,大姐姐要是喜歡,回頭我叫人去松濤閣給你各色拿個十幾刀來著。”保管十年八年,寫得指頭禿都寫不完!又撇一眼陳思薇,一張也不給這死黏在衛絮身上又張狂的死丫頭。

陳思薇氣得暗暗翻了個白眼,狀似天真地問:“絮姐姐、繁姐姐,你怎麽叫阿紫姐姐四妹妹啊?你們侯府不是只有三位小娘子嗎?”

衛笠出繼,論血脈自是衛詢親子,論倫理,卻是衛許之後。

衛許這一支已經分家毗居,子息兒孫序齒論輩,依禮兩家是再也論不到一塊的。只衛家事一向亂七八糟、糊裏糊塗的,衛許是快死了才過繼的衛笠,盼夫早死的林氏只要死後清香,不要生前奉膳,因此,衛笠照舊在親爹嫡母跟前過活,與未出繼時一般無二。直等得衛笠娶親,這才搬去了衛許這一房,兩家後花園院門相通,往來無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