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樓淮祀三天禁閉,慘慘白的臉, 皺耷耷的眉, 搖搖欲墜立在樓長危書房裏, 活似飽受摧殘。

樓長危對兒子的慘狀視若無睹,反喝道:“站好,歪歪扭扭成何體統。”

樓淮祀可憐兮兮道:“我這三日三夜滴水未進, 又冷又餓,晚間躺在冷冰冰的地磚上, 寒氣挾著老祖宗們的陰氣, 一絲一絲往骨頭縫裏鉆, 你兒子如今是陽損氣不足,堪堪立著已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阿爹, 也不知關心一二。”

“那我找個巫醫給你看看?聽聞公雞血驅邪補陽氣, 現殺接了熱血, 給你灌上幾碗?”

樓淮祀立馬板正腰身上,笑道:“說笑說笑, 阿爹不必當真,哈哈哈。”

樓長危狠狠瞪了他一眼。

樓淮祀盤算盤算,自己已經挨了罰, 明後天定要進宮一趟, 這當口,他爹無論如何不會再揍他,猴過去擠眉弄眼道:“阿爹阿爹,我給你找個兒媳如何?給咱家開枝散葉, 再給你生十個八個孫兒孫女,屆時你大可隨心賞罰。”

“又在胡言亂語。”樓長危擡手就要給兒了一記。想想真是令人惱火,他膝下只二子,偏偏這兩個兒子的婚事,他當爹的完全做不得主。他老丈人和舅兄一個比一個不講道理。

樓淮祀正色道:“爹,真沒胡說。阿爹,我想娶衛家女。”

樓長危略一皺眉:“你遊手好閑,既不讀書又不習武,成日無有正事,別糟蹋了好人家的小娘子。”

樓淮祀聽著親爹的埋汰,氣鼓鼓道:“爹,我跟您說正經,我是真心求娶。”

樓長危放下書卷,擡頭看著兒子,見他神色沒有一絲作偽,這才道:“婚姻結的兩姓之好,衛家無後起之秀,借祖蔭混沌度日,你娶衛家女於你自身無絲毫助益。”

樓淮祀兩眼往他爹身上溜了好幾眼,笑謔道,“爹,我還當你從無門第之見,原來也是這般權衡利弊,塵世俗人啊。樓將軍這般計算得失,是不是都是為了兒子思慮啊?哈哈,阿爹到底還是疼我的。”

樓長危要不是舍不得手中的書,早拍到這個臉皮厚比城墻的兒子身上。

樓淮祀拍拍胸口,道:“阿爹放心,我還靠妻族立身不成?子婿才當為嶽家助力。”

樓長危真心替他臉紅:“你除了扮成乞索兒在街集私混,可另有所為?你也不掂掂自己的斤兩?我聽聞衛侯府視女兒為嬌客,百般寵愛,許哪個不好,要許你這個東遊西逛無所事事的?還口出狂言助益嶽家,拿什麽助益?三寸不爛之舌?我怕你連妻兒都養不活。”

樓淮祀啞口無言,哼嘰半天,才道:“那我去舅舅那求個一官半職。”

“放肆。”樓長危一拍桌案,“你視百官為何物?如此輕描淡寫便去索要官職?百官俸祿皆自百姓所得,他們日夜勞作,交上賦稅,莫非就為養你這等混賴度日,心中既無法度又無百姓的奸妄之徒?”

樓淮祀被罵得怔愣半晌,垂下頭輕聲道:“兒子錯了。”

樓長危看著他道:“阿祀,你自小聰敏,學什麽都是易如反掌、舉一反三,偏你又有聰明人的毛病,對於天地萬物無敬畏之心,既無敬畏之心,行事便無所顧忌。阿爹怕你早晚有一天,身噬其害,不可收拾。”

樓淮祀吭哧半天,這才道:“我行事還是大有顧忌的。”

樓長危又道:“你與衛侯府上下臭味相投,情理之中,只是,阿祀,衛侯行事之中就有你所沒有的這份敬畏。衛家從商賈到一國之公,再從公到侯,經四世,除卻一個衛詢一個衛簡,族中再無得意子弟,便是衛詢也是隨性而為,有心的衛簡又不幸早逝。大船無有領舵人,何避風浪暗礁?歷歷百載,多少公侯之家已是枯井敗垣,再看衛家,雖無從前風光,仍舊體面自在。但凡衛家出一個如你這般的狂妄之輩,幾個衛家也不夠填。”

樓淮祀趴在書案上,想了想,道:“阿爹說的話,我記下了。”

樓長危見他聽了進去,緩了口氣,道:“你想娶衛家女,我並不反對,只是,你既想成親,可思量過為夫之責?別心血來潮上下嘴皮一碰就想定下終身大事。你是男子尤可,別誤了女子的終身。”

樓淮祀直起身,沉吟半日才道:“阿爹放心,我什麽都可以胡鬧,婚姻大事決計不會拿來頑笑 。有你和娘的前車之鑒,我才不會害人害己。”

樓長危聽他拿自己和妻子說事,將臉沉了沉,眼尾卻透出一點笑意,又開口道:“你的婚事還需你外公和你舅舅點頭,後日進宮,你自己求去。”

樓淮祀慢慢猴過來:“阿爹也幫襯幫襯。”

樓長危笑道:“你自詡聰明人,還需為父幫忙?聽聞你還拉著你兄長幫腔?”

“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嘛。”樓淮祀厚著臉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