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江石?”姬殷有些詫異,“你怎想起他來?”

樓淮祀認真想了想, 嘆口氣, 道:“生地不知水深淺, 我縱人手錢財不缺,焉知前路如何?我一意孤行帶走繁繁,總要小心為上。”他邊說邊帶些赧意, 又道,“江石似對棲州極熟, 旁人在棲州都是吃虧的, 唯他一船一船的藥材往外運, 盡占便宜。顯見有過人之處與另有門道。”

姬殷道:“你也知自己莽撞,非要拖家帶口去?孤伶一人輕身上路, 哪有這些顧慮?”不等樓淮祀回話, 便又道, “也是有緣,江石這些時日恰在京中, 我幾時邀他過府一敘。”

“我跟五舅親近,就不說謝字,免得我們生疏了。”樓淮祀嬉皮笑臉道。

姬殷冷哼一聲, 見他難得有些蔫蔫的, 一掃意氣飛揚的跋扈樣,譏諷道:“怎麽,原先一哭二鬧三上吊,要死要活晨非得成婚帶走衛家女, 心願得償,又後悔了?”

樓淮祀往軟榻上一躺,道:“開弓沒有回頭箭的道理我還是知曉的。”

“那又何必惺惺作態、哀聲嘆氣的?”姬殷奇道。

“五舅,我長到這般從來兩手一攤萬事不管,誰知現在肩上好似扛了千斤重擔。”樓淮祀動動肩,好似真有什麽壓在上面。

姬殷長嘆一氣:“這豈非是好事?兩肩不挑事之人從來無有可為,所謂不知輕重不知所然。”

樓淮祀回嘴:“既是好事,五舅怎不去擔點事?”

姬殷笑道:“我便算了,我從來無事一身輕的。”

樓淮祀抱怨:“可見五舅幸災樂禍。”

姬殷捏一把小米喂窗前掛的紅嘴相思:“阿祀,可怪你舅舅?”

他指的自是姬央,樓淮祀想也不想,答道:“自是不會,舅舅左右不會害我,我就是有點想不通,唉!我正事沒做過一件,舅舅也不怕我闖出彌天大禍來。”

“他是一國之君。”姬殷道。

樓淮祀嗤笑:“有些人只嘆舅舅變了,殊不知卻是自家變故了人心。”

姬殷嘲笑:“如你這般想得大都墳前草長鶯飛。一個人手執權柄之劍,掌人生死榮辱,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便注定了只能孤身一人高高在上。執權劍混於人中,不是什麽好事。”

“阿祀!”姬殷嘴角帶著一抹莫名的笑,狹長的雙眸藏著一枚細細的鉤子,“你去棲州也算權柄在握,阿祀,四年歲月,望你仍能固守本心。”

樓淮祀回他一聲冷笑:“我去棲州,好似還是五舅舅起的頭?”

姬殷被戳破,想想自己又出銀錢又出人手,收起了零星半點的歉疚之心,反道:“是又如何?要與我論理還是要跟我翻臉?”

樓淮祀摸摸懷裏滾燙的禮單,再想想江石,又跟姬殷要了一車線香這才作罷。

姬殷哭笑不得:“好好一個名門公子,倒真成打秋風的,線香你也要?”

“為保一路平安,我打算一驛一停一燒香,諸天神佛各個有份。”樓淮祀氣呼呼地撇下一句話,回將軍府清點到手的錢物去了。

樓淮禮心疼弟弟,從自己親娘留給他的鋪面田產裏勻出一份給樓淮祀。

樓淮祀哪裏肯要,掀開匣子給樓淮禮看厚厚的一疊單子,搓搓手道:“就我這身家,舅舅看了都要眼紅呢,不缺阿兄這一份。”他親熱地搭著樓淮禮的肩,調笑道,“阿兄還是留著銀錢娶新婦,從來都是長為先的,你這落弟弟身後一截的,大為不妥。”

樓淮禮知道他的心思,他外家有些拎不清,知道這事後,怕是要來面前淌淚抹眼、裝腔作勢。只是,他豈是令人難捏的:“怎麽,你別人都要得,我這個兄長卻要不得?”

樓淮祀撓撓頭,有些為難,他們家雖沒父母在無私產的規矩,成家之前卻是要從賬房處支銀子。樓淮禮別看不好美色不好美酒,但他喜好良馬寶刀,從來攢不下銀錢。塞自己親娘留給他的財物給弟弟,樓淮祀臉皮再厚也攤不開手。

“我不與阿兄見外,有話便說,我不要阿兄的錢,但我缺人 ,高手更缺。”樓淮祀笑道,“阿兄有識得身手矯健,不如引薦給我?”

樓淮禮本有些生氣,聽了這話眼底頓有了一絲笑意,又擔憂道:“你這般聲勢,落有心人眼裏,怕又要被人捏住痛腳。”

“不服也給我憋著。”樓淮祀殺機盡現,“既將我架捧去棲州,眼珠子再紅也要放涼水裏湃著。他們算哪根蔥哪根蒜?二舅舅都無二話,他們還敢充起大來。有本事將我還沒到的官帽參飛掉,我還不樂意當什麽狗屁知州呢。”

樓淮禮見他火氣上湧,不欲再澆油,轉而道:“說起高手,我倒識得一人,他祖上也是顯赫人家,如今已經落魄,只論身手,聖上親衛也做得。只他因意外左腿有些跛,左臉被傷,猙獰不雅,脾氣有些怪,不願受人接濟,也不願周旋討人情,寧可窩做一處武館內做個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