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角門邊姬冶一身青衣襯紅袍,腰間麒麟玉帶鉤, 倚在那似笑非笑。

“好生無禮。”衛絮掛下臉, “還是皇家子呢, 倒闖起內院來,驚著女眷也不怕被拿住當無賴子打,屆時, 體面何在?”

姬冶看了看小小僻靜角院,道:“這是內院?”

衛絮啞然, 衛繁出嫁, 衛家賓客滿門, 人多的就沒有安靜處,偌大的衛侯府親戚丫頭進啊出來啊去, 熱鬧得沒處排遣。唯有內外院當中夾院, 曲徑通幽, 修竹石桌石凳,清靜異常。衛絮看準了沒人, 才在這躲了躲,沒想到竟能撞上姬冶。

“三皇子是迷了道?”衛絮問道,不然, 怎會摸到這處來。

姬冶見問, 俊臉一紅,他是誤逃來的夾院,來得頗有些狼狽。在肚裏把樓淮祀罵了個狗血淋頭,一時心軟, 聽信了樓淮祀的鬼話,以至他落到這境地。對著衛絮清靈靈水眸裏的好奇迷惑,哪肯明說,反顧左右而言它,道:“衛府上下喜氣洋洋,衛家嫡長女卻是眉目含愁,當心惹來閑言碎語,以為衛家姐妹不和。”

衛絮難得從這不好聽的話語來聽出一絲關切來,將手一攤:“左右閑人,只三皇子一人,莫非是三皇子要效仿長舌婦,到處編排我去?”

“你倒是有恃無恐。”姬冶訝然。

衛絮一福身:“不過深信三皇子君子之德。”

姬冶輕哼:“入耳倒似譏諷之語。”

衛絮撿起腳邊的手帕,她原本只當包了石子等重物,拎起一角帕子裏滾出一樣一件機括玉球。

“衛家大娘子聰明伶俐,許能拆出來。”姬冶道,“你送來的巧環,不過哄稚童的小玩件罷了。”說罷,輕淺一笑轉身離去。

衛絮暗暗咬牙,托著玉球氣惱不已,轉頭便見執書怔怔地盯著自己,怔忡又恍然,不由粉面微紅,心下一慌,將玉球收好,道:“快走罷,我們送送二妹妹出了門子。”

執書哪敢逆她,只迷迷糊糊地想:先前二娘子與大郎君送吃食玩物進慎王府時,自家小娘子放的解悶巧環,竟是給三皇子的?這……這……她還道自家小娘子深厭三皇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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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淮祀牌面大,請的儐相一個賽一個賽身份貴重,裏頭姬冶身份最高,他原本是不應的,架不住樓淮祀死纏活賴,煩得他一個頭兩個大,這才不甘不願應承下來。他一答應,樓淮祀長出了一口氣。

時下打婿成風,舊年有戶人家弄女婿,打過頭,一個不慎,把女婿打成了半殘,結親成了結仇。

樓淮祀琢磨著,自己嶽家上下都是混不吝的,他那舅兄衛放早幾天碰面時兩眼就冒著綠慘慘的幽光,時不時還獰笑幾聲,一看就沒憋好屁。再皆這樁婚事,他辦得極不地道,保不準衛家借此時機,名正言順地狠揍他一頓。

他是越想越在理,遂將自己同行的儐相身份全往上提了提,哪個出身高請了哪個同去,姬涼都被他拉了來當擋箭牌,這位可是寶貝疙瘩,少了根頭發絲,老王妃都能掄起拐杖為乖乖孫報仇。

福王府原本嗯嗯哈哈不大樂意,舍不得孫兒勞累,架不住姬涼願意,樓淮祀沖他一提,姬涼白嫩嫩的臉上一抹紅,一口應承了下來。老王妃無法,只得叮囑孫兒屆時躲後頭,躲遠點,還拉著樓淮祀交待,要看好她孫兒,又不滿嘮叨:“少年郎就是嬌氣,想娶新婦,挨幾棍算得什麽。”

樓淮祀才不幹,糊弄了老太太騙來了姬涼,就又去纏姬冶,論有用,還是他這個表兄好用,到時讓姬冶開道,他就不信,他嶽家能把皇子給揍了?

大許……是……不能吧?

衛家還真能,衛詢什麽人,不敬神不信鬼,打個迎親的儐相算什麽 ,三皇子?衛家一幹仆婦親戚,見識淺,哪識得什麽三皇子。京中娶親,棒打新女婿,哪家哪戶不是這般打得,別家打得,他衛家打不得,他衛家比旁人矮一截不成?再說,衛家打得的是自己的女婿,儐相上趕著來,怪懟誰?

等得樓淮祀帶著一眾儐相,個個穿紅著綠,玉帶金冠,騎著高頭大馬,路過長街,不知引得多少看熱鬧的女娘目眩神迷,雄糾糾氣昂昂,然後被堵在衛府大門口。

他自己胸無點墨,既念不來詩,又做不來詞,姬冶倒是文武全才,只殺手鐧得留到叫開門後用,樓淮祀就揪了姬涼出來。一行人,唯姬涼好詩書。

姬涼不負眾望,詩作了好幾首,好不好的,不講究,這一首接一首,全是現填現作的,聽在一幹紈絝耳中,姬涼便是詩仙、詩聖、詩神,叫好聲此起彼伏,邊叫好還邊往衛家裏頭撒錢。

這幫人幫馬屁拍得太過,拍得有羞恥心又有自知之明的姬涼一張臉紅得只差滴血,念到後頭,嗑嗑絆絆成了個半結巴。

也不知是哪個紈絝少了根弦,詩念了,錢也撒了,衛家親眷還把著門不肯讓他們接新婦,再一聽,好似嫌他們撒的錢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