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阿祀若有不法之事,留他一命, 傷殘不論。

俞子離原以為是樓長危杞人憂天, 看來他師兄所慮極是, 樓淮祀行事無所顧忌,為遂心意,連自己都舍得下手之人, 對旁人又有多少憐憫?

姬明笙遣來的婆子自是信重心腹,她一時沒聽仔細, 臉都白了, 以為自家小郎君幹了傻事, 揪了俞子離一個字一個字翻來覆去地摳著問,才略略放下心。此事不敢瞞著姬明笙, 拿了信鴿, 連夜飛信告知。

婆子單名一個素, 樓府上下連著姬明笙都喚她素婆,她憂慮的是樓淮祀小夫妻間的事, 道:“還需郎君按下此事,再不與旁人知,於名聲不佳。”

俞子離頭都腫了, 嘆道:“我無意婚娶, 還當不用辛苦養兒,白撿個侄兒孝順……”攤上個樓淮祀,他連十個兒子都養大了。

素婆道:“郎君多多勸引小郎。”

“晚了,都已經是棵歪脖子樹, 如何引他?”俞子離氣道。他是真沒想到樓淮祀說吃就吃,真是,真是……

素婆生硬護道:“小郎君心地還是好的。”就是胡鬧了些。

俞子離朝天翻個白眼,跑去船頭吹了一夜蕭,蕭聲蕭蕭瑟瑟淒淒涼涼戚戚,聞者傷心、聽者落淚,欲眠都不得睡,欲醒者思長眠。

樓淮祀可不管這些,吃了丸藥,眉飛色舞地要搬去與衛繁同住。衛繁懵懂無知,羞歸羞,心裏卻極是願意,二人湊一塊眉來眼去打眉眼官司。

她身邊的幾個丫頭也就年最長的綠蟻略通人事。綠蟻本就操心他們小夫妻分房兩年不宜夫妻之道,生怕樓淮祀生出外心,在外頭養外室相好,只礙於自家小娘子歲不得為之。眼見素婆也不反對,支使著她們搬箱籠,心下倒著實松了一口氣。

衛繁不懂歸不懂,晚間窩在樓淮祀懷中,伸指戳了戳樓淮祀的心口,趴過去好奇問道:“樓哥哥,原本不是說我們不可同房,怎又許了? ”

樓淮祀軟玉在懷,大樂不已,見問生起逗弄之心,反問道:“你娘親可給你壓箱底的物件沒有?”

衛繁想了想:“有倒是有,但阿娘說兩年後再看,現還鎖在箱子裏呢。”眨了下眼,又小聲道,“阿娘說得神秘,我好幾次想偷偷開鎖看看,只這些天忙亂,渾忘了。”

樓淮祀將人一把抱在懷裏,笑道:“不用看,以後我們一道看。”

“樓哥哥怎麽知道是什麽?”衛繁追問。

樓淮祀道:“我跟白馬觀的道士混久了,近朱者赤,勉強能掐會算。”

衛繁咕得一聲笑倒:“我才不信你,你定是誆騙我。”

樓淮祀看她倒在繡被中,燭影亂晃,一張臉也暈染著燭昏昏燭光,軟而溫馨,靠過去枕在她膝上,謂然長嘆:“我誰都騙,只不騙你。”

衛繁頭一歪,笑:“原來我嫁了個慣騙。”

樓淮祀抓住她的手蓋在自己闔起的雙目上,笑起來道:“你夫君是個賊騙,你就是個賊婆子。”他這一笑如冬去,如春來,如美玉生輝,如萬樹梨花盛開。

衛繁癡看了半天,拿指尖描著他緋色的唇,只覺怎麽也看不夠,哪怕看上一輩子,都是窗邊新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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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小夫妻二人共枕而眠 ,自是好得蜜裏調油,樓淮祀沒心沒肺,只恨自己呆傻,吃晚了藥丸,虧了好幾日。行船枯燥,目之所見茫茫白水,走了又走不到哪處去,樓淮祀卻是個能消遣的,拉著衛繁在船板上與一眾船手賭起骰子來,沒一會,船上一片喧囂。

江石長嘆一口氣,操碎了一顆心,船再行一段便要近灣,此處有暗礁急流,還多水賊匪盜。他們這隊船入江沒幾日,前拖後掛的,滿是肥碩待宰之相,只太過肆無忌憚,這些水賊不敢貿然下手。

江家船手這兩日爬在高處張望,就見一艘小船不遠不近地跟墜在後面,船上似是堆了幾麻袋子的貨物,看似裝得滿船,船行得卻快。

江石心知是被賊匪盯上了,攀了繩索躍到樓淮祀的主船上,道:“知州,怕是有賊人盯梢。”

“你怎知道是賊?”樓淮祀讓衛繁扔骰子,尤自蹲那扭頭問。

江石閱人無數,就是沒見過這麽不拘小節的,想想還是鄭重答道:“其一、這條水路是遠道,小船只在近水走,行不遠。它若真是運貨載人,也當另擇沿岸水道。其二、它看似滿載貨物,船不吃水,行舟又快,船上把式都是精壯漢子,不像船家更似賊匪。”

樓淮祀張望了一番,兩眼直冒綠光,道:“他倆苦心跟隨,自是想劫我們,來得好,我就怕他們不來,一路風平浪靜的,我還當自己不走運,可算是把他們等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