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樓淮祀等人遇到這夥水賊卻是一夥慣犯,他們盤踞於江岸邊, 建了水寨, 聚集了百來人, 專揀了遠航的商船下手。這些賊人都用小船,又快又靈活,狼群似得圍將上來, 分作幾股,一股攀上船殺人劫貨, 一股潛入水底鑿船, 另一股在船上把風、補刀、收攏財物, 等得殺了人,劫了財, 沉了船, 又飛速散去。

因他們不對當地過往船只下手, 偶爾甚至相護一二,不生民怨, 官府又收了點孝敬,爭只眼閉只眼任之由之,只苦了遠行路過的商人, 失船折財都是老天睜眼, 真遇上十之□□沒有生還。

這幫子水賊長年在江上來回遊蕩,或扮作漁夫,或裝成送客,見了大船便跟在後頭盯梢。

江石以前過這邊水路也是提心吊膽, 但他船中多老手,又有江湖人士混雜其中,出手兇殘,也算硬茬子,嚼得進去未必咽得下去,水賊雖嘆可惜,也怕兩敗俱傷,只得放任江家船隊來去江灣。

這趟卻不同以往,船隊加入樓淮祀一行,冗長笨重,主船更是雕欄畫棟,所攜船只,無有吃水不深的。再看船上之人行事,吹蕭撫琴飲酒作樂,日日絲竹歌舞不歇,怎麽看都是頭肥得油光鋥亮的肥羊。

這夥水賊一合計,非是官船,江家的旗號他們倒也識得,一年從江上過好幾趟。有心想放過,奈何財帛動人心,實在舍不得。

水寨除卻賊頭,賊老二吳信識得幾個字,讀過幾本書,是寨中狗頭軍師一流。他琢磨著八成是什麽商船借江家的名頭出行。

盯梢的水賊名喚於三,水性極佳,他跟了樓淮祀等人幾日,兩眼都熬紅了,道:“二哥說得甚是,這夥人竟是富得流油,船中有好多娘們,我老遠看了看,不大真切也知是眉清目秀的,還有一堆婆子伺侯。吃得更好,灶中一日一日的不知燜煮得什麽,香飄四裏,饞人慌。沒坐人的船中不知帶了什麽貨,重得緊,也有護船的,老的老,小的小,也有斷腿的。”

賊頭姓蔔,名仁,便問:“這倒有些奇怪,既是富戶,護船的也不請好手來?”

於三搓著手道:“大哥,我看他們出行的人也雜,也是老的老,小的小,我還叫到船上有馬叫聲,許是舉家南遷,可不得老弱病殘,大小仆役一並帶上。”

吳信一拍手:“著啊,這便是了,他們舉家出行,想著借江家的名頭避避險,情理之中。”

蔔仁有些顧忌:“若是下手,就要與江石結仇,他卻是不怕血的,說是藥商,手上怕也染了不少人血。”

於三拍著胸口嗷嗷直叫,大聲道:“大哥,他手上染血,我腸子都淌過血,連著姓江的也劫,所幸將人都殺了,來個斬草除根。”

蔔仁問昊信:“二弟,你意下如何?”

吳信出去看看天象,又摸出龜殼問個蔔,喜道:“大吉,這是老天也叫我們發橫財。”

蔔仁拍桌道:“好,不枉老子一年到頭早晚三柱香,受了咱們這般多的香火,也該保佑我們發大財。”

吳信等人連連點頭稱是,到寨外點了人手,殺羊殺豬殺雞,又擡了一壇一壇的酒,大夥一道大口吃了肉,幹了生死酒,抄著家夥齊聲呐喊劫船發家,男的不論老少盡數殺光,女的不論美醜盡數帶回。

過得一日,天上果然烏雲壓頂,層層期近江面,遙看天水相接、難分難辨。吳信拈了三柱香,一拜關雲長,二拜水龍王,三拜老天爺,以求劫船大吉大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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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淮祀不怕死卻又惜命得狠,唯恨可用之人太少。

一個始一,卻半死不活的,一使勁傷品炸裂泊泊淌血,氣得太醫問瘦道士討了麻藥,始一掙紮想起身就將人麻翻在床。衛繁擔心不已,叫綠俏守著,一等人醒便灌他補藥。

瘦道士只會使些下三濫的手段,兼逃跑自保,別的卻不能指望他。

再便是朱眉,穩重、冷靜,武藝高深,就是人怪了些,獨占一間艙房,能不張口就不張口,也不與人往來,站那都要離一丈多遠。怪雖怪,卻極為可靠。樓淮祀便將衛繁和俞子離的安危一並托與朱眉,順嘴抱怨俞子離:“師祖他老人家武藝出眾,師叔卻是半分都沒學來。”

俞子離一揚,反唇相譏:“你阿爹身手一流,你怎只會花架子?”

樓淮祀被堵得噎了噎,又瞪向梅萼清:“梅老頭,你怎也蹭來這裏。”

梅萼清笑道:“樓知州,下官文弱書生,又年老體弱,可抗不得賊人幾下。”

俞子離道:“你棄官船不坐,非要偽裝成富商,才招來這夥賊人,竟還厚顏啰嗦。”

樓淮祀義正詞嚴:“聽說棲州的賊連官船都劫,如今不過早些遇到,晚相適逢不如早相遇,也好叫我知曉賊人如何劫船的。也不知他們賊窩在哪處,有無積財。”

江石苦笑不已,樓家小郎君不像是去當官的,更像是去當賊的,提起金銀,兩眼發亮,白瞎生得俊美如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