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河神豈止收了木巫的凈火,連木巫的老命都收走了。

索夷族族長帶著幾個族人扒在河岸, 一瞬不瞬地盯著水面, 說不清是盼著木巫大顯神通從水中囫圇個歸來, 還是盼著木巫就此沉河底跟河神認錯?他們幾人在那看得有如天荒地老,好不容易水中似乎有了動靜,幾人立馬伸脖子定睛去看, 只見一件嫁衣慢慢浮上來,在水中隨水漂浮。

樓淮祀指著衣服:“看見沒?看見沒?你們這祭的勞什子河母, 河神不收, 將嫁衣還了來。我看這就是河神的信物, 要留你們木巫在水底坐水牢。”

“水牢?”

“人間有牢獄,陰司有九獄, 水底難道連個水牢都沒有?”樓淮祀訓道, “你為一族之長, 大字不識半個也就罷了,連這點常理也不知?”

索夷族族長被嚇得滿臉通紅, 再看自己的族人全被驚得跪在石像周圍磕頭認罪,結巴道:“仙凡不通,我……我……我這以為水底……不跟人間相同。”

樓淮祀沒好氣道:“你們先前祭河, 還給河神娶親, 河神既能如人間一般娶親,怎沒個水牢關你們巫長這種罪大惡極之徒?”

索夷族族長無可反駁,嘴裏發苦,背後族人嚎哭之聲不斷, 求教道:“小仙童,我們這些人只知打魚種地,別的都不知曉,真心沒有羞辱河神的意思,大錯犯下,還望小仙童指點,如何平息河神怒火?”

樓淮祀邊想脫身的時機邊胡諂道:“如今河神神宮之中女多男少,陰陽不調,人間講日月調和,仙界論萬物輪轉。水本屬陰,女亦屬陰,你們三不五時往水宮中塞小娘子,搞得神宮裏頭陰氣沖天,這是水底神宮還是地下陰司啊?”

“那那如何是好?”

樓淮祀兩眼往索夷一族中來回掃了幾眼,嘴角一扯,牽起一個不懷好意的笑意來。

俞子離不由心下一緊,小兔崽子又要胡作非為,喝止道:“阿祀,不可妄言。”

賈先生傳多了話,口舌都不太聽自己使喚,也不管哪個說的,自發就將話轉成索夷語說與族長。

索夷族族長越聽樓淮祀瞎扯越覺有理,十成裏信了七成,俞子離此話一出,他還當俞仙君見死不救,忙道:“仙君搭救則個。”得,這七成往上爬到了八成。

俞子離道:“自此之後,你們再莫行娶親之事,只拿清香鮮果五谷供奉,心誠則靈,切勿多敏生疑。”

索夷族族長雙目通紅:“仙君,河神心中有氣。我們這些人別的不知道,與人吵了架,再和好,也得先賠了罪的道理還是明白的。 ”河神掌著河流,一個不慎記恨於他們,那如何是好?怎也要讓河神先將氣消了。

樓淮祀背轉身偷笑,他是存了心使壞,故意裝作失言的模樣,脫口道:“祭幾個青壯男子給河神,調和陰陽,不就賠了罪?”

“阿祀。”俞子離臉黑得跟鍋底似得。這索夷族愚民,盡幹扔人下河之事,其罪等於謀殺,可說到底還是民智不開化之故。樓淮祀身為一個父母官,不除根中蟲害,隨著性子出心中濁氣,搞起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來,把好好的人往水底扔,與索夷族人有何不同?簡直不可理喻。

索夷族族長聽了這話卻是如獲諸葛錦囊,連連道謝不已,還往人群裏看了幾眼,估摸想著哪個青壯可以送給河神調陰陽。

俞子離惱怒不已,這當口又不能拆樓淮祀的台,拂袖冷聲道:“我見不得此事,你們祭河祭神,只別當我的面。”他說罷,也不管索夷族一族跟天地間的孤兒似得無助可憐,擡步就走。

樓淮祀見俞子離是真的發了火,不敢捊虎須,他這師叔是個告狀精,一封書信到他那個冷血冷面的爹面前,他定沒好果子吃。與索夷族族道:“你暫且先聽我們仙君,初一十五誠心上香供鮮果。你們族中那個那個那個……”他指指仍舊昏迷在地酒香盈繞的青年,“他甚麽名?”

“木葛。”

“這個木葛我們先帶走,他遭了神罰,五魂六魄沒了迷了一半,留在你們族中,你們族人不可解,再者他為河神所厭,說不定你們還會被他牽連。”樓淮祀體貼道。

索夷族族長越發茫然了,道:“木葛本是少巫。”

樓淮祀老大的一個白眼翻出來,全賴他生得好,做了怪模樣也無損半點美貌:“怪道為河神所厭,原來與木巫是一道的,想必沒少跟著作惡辱神,我說河神司水,性柔悲憫,怎會好好地傷人魂魄,,哼。”

索夷族族長大急,拉住樓淮祀道:“木葛小仙童只管帶走,只我們與……我們一族……”

樓淮祀安慰道:“我們仙君是個嘴硬心軟的,一時惱怒你們被木巫迷惑辱及神靈,這才生了氣。族長,辱神可是惡業。思前過,帝辛對女媧神像不敬,國亡人消,你們所為比帝辛還要過分。不過,話又說回來,帝辛是有心之過,你們是無心之失。陰司律條:無心做惡,雖惡不罰。你放心,我們仙君不會置之不理的,等他吹吹風、消消氣,定會與河神好好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