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世風日下,青天白日就闖門入戶劫持他人的娘子, 這都什麽世道。

樓淮祀怒火沖天跑回後宅, 人去樓未空, 剩得一屋仆役與滿院裊裊蟲香,還有好些被熏得暈乎乎將死未死的飛蟲,樓淮祀伸手, “啪”得打死了兩只。

“你們怎任由娘子被人帶走,誰知來得什麽?萬一是賊人妝扮的?”樓淮祀沖著一院仆婦大發脾氣。

其中一個瘦長口舌靈光的, 道:“回郎君, 真個不是假扮的, 奴婢特地跟去看了,娘子是跟梅縣令與梅夫人走的, 還有俞郎君同行呢。”

樓淮祀氣得跳腳:“那外頭還滿地賊呢, 你們也不擔心娘子的安危。”

瘦長的仆婦道:“朱護衛也跟著去呢。”

朱護衛朱眉那伸手, 別人是以一當十,他是以一當百, 殺人就跟砍瓜切菜一般。

一名話堵得樓淮祀心窩連同嗓子眼一道生疼,不依不饒道:“我也要跟著一道去。”

瘦長仆婦笑起來,就沒見過這麽歪纏人的, 笑著道:“郎主別怪奴婢多嘴, 娘子也得有個來往的親眷知交不是?在外鄉親眷是不得半個,能有個手帕交也是好事,無事做時,也好一道吃個茶嘮個閑話。”

樓淮祀瞪著她, 心裏知曉這話不錯,不過:“你說得有理,只我就是高興。”

瘦長仆婦便又道:“郎主只當娘子走親戚去了,住個兩宿三宿的。”

樓淮祀氣道 :“兩宿三宿這般長久?”

仆婦見自家郎主蠻不講理的模樣,道:“這路上不要行道的?上門做客不要寒暄的?再吃個茶,吃個飯,去附近轉轉玩玩,再說說貼己話,兩宿三宿那還是短的。”

樓淮祀咬牙,他不管不顧讓衛繁隨自己來人生地不熟的棲州,總不能真個讓衛繁一日一日在呆在家中哪處也不去,那跟禁閉有何差別,想想他跟姬冶被關在王府裏的那段時日,真是生不如死。他說要對衛妹妹好的,不能只說不幹,衛妹妹想交友出遊,那是人之常情,他不能只憑自己的心意一力幹涉。

但樓淮祀還是老大不高興,越想越窩火,梅老頭這娶得什麽倒黴娘子。他不樂意,就要生事,帶著瘦道士與始一回到獄中,又叫手下堵了監獄大門,許出不許進。

木葛還在嘶吼,看樓淮祀去了又回,猛得撲在牢門上,嘴裏一串喝問。

樓淮祀跟賈先生道:“老賈,跟他說,他們那巫長被河神老人家招為東床附馬,他要是不聽話,扔他下河給河神當面首,要是聽話就將凈火的來歷說清楚。”

賈先生依言傳話,木葛聽後臉上肌肉抖動,又驚又怒,掄起拳頭砸在牢門上,死死地瞪著樓淮祀,又悲痛地跪倒在地,口內喃喃念著什麽。

“他怎跟死了親爹似得?”樓淮祀奇怪。

賈先生道:“也差不離,索夷族巫長終生不婚,年老挑了族中子撫養在膝下,既是子,又是少巫。”

樓淮祀拍一下手:“不錯,又婚又娶的,有什麽隱秘之事難保被枕邊人知道,如索夷族巫長這般,可算得孤寡,代代單傳,可將秘密帶進墳堆裏。”又冷笑說,“你看他傷心欲絕,可見知曉河神之說不過捏造。扔族中半大的小娘子了下河眉毛都不皺一下,還美其名曰:嫁河神。河神招了他巫長為夫,他知人死,傷心得直掉淚。”

木葛在牢裏恨得幾欲嘔血,跳將起為探出手臂要拿樓淮祀。

樓淮祀撣撣衣擺,裝腔作勢道:“我本是良善之人,生平最見不得血啊傷啊的……”

始一一捏拳,手指各個關節噼啪作響:“小郎君放心,我保證他半點血不掉就能將黑水之事吐露幹凈。”

瘦道士氣道:“我那藥也有此功效。”

樓淮祀實在不知他兩為何要爭個不休,道:“你們一道去便是,非得爭搶?又不是天上掉下的餡餅?”

始一與瘦道士雙雙一愣:對啊,他們搶什麽?搶了還能帶回家去不去?

賈先生體貼,道:“小郎君不如稍稍回避,坐一邊吃茶飲酒都使得。”審問人犯之時血腥……哪怕不血腥也是淒慘莫名,賈先生深覺詩酒花茶方襯自家小郎君,牢裏的那些刑訊手段,還是離樓淮祀遠一些方好。

這是賈先生的好意,樓淮祀無意拒絕,再說,審問之事不雅,他也無意多看,只要始一、瘦道士、賈先生能把木葛嘴裏的東西掏出來就行。

宋光與心腹在家裏躲躲藏藏的,這兩天事事順心如意啊,梅家的那只母大蟲殺來棲州城帶走了梅萼清,雲水縣令時載也在來城的路上,他還與方都尉方固吃了頓飯,叫這個愣頭青去問知州要軍餉,樁樁件件都在掌心之中。

偏這個節骨眼上,樓淮祀居然跑去監獄審訊帶來的人犯……宋光深怕節外生枝,心中又好奇,在院子裏踩著地磚一趟又一趟來了回,實在撐不住,衣裳都不換一身就跑來衙中看個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