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姬央跟姬景元看著兩大小一般,高度一致, 連泥封都糊得隨意的壇子半晌無語。

姬景元還問:“這小兔崽千裏迢迢就給我送了這麽一壇子?再沒別的?”哼, 皇太後那的禮單可厚出不少, 真是白疼了他一場。

姬央笑了一下,叫人打開泥封,單太監也不叫小內侍動手, 棄了佛塵親抱著壇子到殿外,一掌拍掉泥封, 聞一下, 不是酒, 還有臭味,刺鼻子。帝皇的貼身內侍, 最要緊的就是沒有好奇心, 單太監雖知壇子裏的事物不大尋常, 卻沒有生起探詢之心,恭恭敬敬抱回殿中, 陳在案上。

李在低眉垂首,恭聲道:“聖上,太上皇, 此乃石脂, 小郎君無意之中覓得,特裝了兩壇送到京中。”

姬景元這人不好詩書,專好雜項,做皇帝時就喜歡出宮往茶樓一坐聽說書人說書, 什麽狡童夜會商家婦,謀財毒殺親夫等等香艷奇談都聽得津津有味,親農桑時微服跑到村中,尋一農戶,與老農坐條凳上吃饃嘮家常,順道將農戶家中的家夥什都摸一遍,什麽鋤頭、鎬頭、耙子都使上一使,甭管會不會使,總之他要上收驗一驗。

除此之外,姬景元還好聽神洲大地各種物產,什麽南山玉,東海珠,墻頭藤,階邊草……江山如畫,連株野花都是他老人家的,雖不能盡知自己江山的豐饒,那也要多多益善。

石脂?姬景元非但聽過,以前還見過用過,一縣出過石脂,只這玩意不知是天賜還是何來,不曾取用多少就沒了。姬景元不死心,又遣人去找,卻是一無所獲。

這兩灰壇子裏裝得居然是石脂?姬景元著實吃了一驚。一撩衣袖,將手指伸進壇中,醮了一指頭……

李在嚇得臉都白了,太上皇不會往嘴裏送吧?還好,姬景元就是放在鼻端嗅了嗅,露出一個笑容,又喚內侍拿火盆,隨手將一塊綢扔進壇中浸透,在火盆上點然,火花嗖忽躥出,姬景元避開一步,撫掌笑道:“果然是石脂啊。”看一眼旁邊的兒子,莫非自己這個兒子真是天命之子,得上天青睞,自己為君時遍尋石脂不得,姬央可好,人在宮中,外甥子就巴巴地送上兩壇來。

棲州的事哪裏能瞞過姬央,雖心中振奮,卻不像姬景元這般喜形於色,樓淮祀除了兩壇石脂,還有兩封書信奉上。姬央打開一看,滿心無奈,筆走遊龍,匆匆忙忙,字寫得有如吃了斷頭飯趕著去投胎,寫得急就罷了,拉拉雜雜,啰啰嗦嗦,正事隨筆帶過,吃喝拉撒的事倒連寫兩頁紙,再就是抱怨告狀之詞, 棲州的官從小到大,從大到小被樓淮祀嫌棄了個遍。

姬央看後,雖知棲州官場一塌糊塗,還是免不了動怒,要是依著他少年時的心性行事,這些烏紗全都可以掉地了。

姬景元卻不管這些,問李在石脂之事,李在不敢隱瞞,老老實實將自己知道的搜腸刮肚吐個幹凈。

“石脂事關重大,可用作火器,阿祀這小兔崽子沒輕沒重的,不能讓他胡鬧。”姬景元道,“不如遣人去棲州,圍了地,不許私人擅入。”

姬央道:“阿父,石脂天生地長,雖現世棲州,還不知能采出多少來,倒不必大張旗鼓,先遣人看個究竟再議。”

姬景元指指李在,道:“這小子不是說阿祀圍了偌大的一塊地。”

李在背上冷汗涔涔,但他以前是姬央的私兵,耳聽姬央與姬景元二人有爭議,自是聽從姬央,小心道:“回上皇,郎君只將地圍了,小人來時還不曾動手勘察。”

姬央笑問道:“你們小郎君可還有別的囑咐?”

李在想了半天,搖了搖頭:“不曾有別的話。”

姬央便與姬景元道:“罷,阿父也知阿祀的脾性,最喜獻寶,棲州的石脂還得我們去細查。”

姬景元火燙心腸也略微冷靜了下來,樓淮祀做事沒個準不假,但姬央另有打算也不假,遂問道:“你說得不無道理,沒得到時只采出幾缸石脂來,令人空歡喜一場。既要遣人去棲州,可打算遣誰去?石脂關乎火乎,不如遣了兵部軍械司去。”

姬央輕扣桌案,道:“石脂多少尚無定論,依我之見,倒先不必經過前朝。”

姬景元冷下臉:“哦,你是何打算?”

姬央道:“兒子想派三郎去。”

“阿冶?”姬景元皺眉,忍下斥責之心。姬央這個皇帝做得不錯,又心懷天下百姓,姬景元對此很是滿意,就是對姬央養蠱似得養子很是不滿,儲君之位,有嫡長傳嫡長,無嫡長傳嫡子,中宮無所出,再傳長子,姬央倒好,一心論能者居之。這是要自己幾個兒子鬥成烏眼青?民間諸子,為幾畝地幾百金,尚能兄弟反目,何況江山龍椅。

姬央道:“阿冶為我與皇後溺愛,雖有幾分聰敏,卻未曾經事,將此事交與他練練手。他又與阿祀親厚,不會鬧出岔子來。他二人都是狗一樣的脾氣,彼此卻是臭味相投,縱有分歧,也能談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