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遠在棲州的衛繁和樓淮祀壓根沒想到這一趟送禮回京,還把衛放姬冶等人給送了回來。

樓淮祀很忙, 忙得一個頭兩個大, 方固是個死腦殼, 他大許是覺得小知州信重他,軍隊裏什麽頭疼腦熱的事都要跑來稟報一番。衛繁獻出的那幾張糧票,全調換成了糧從鄰州拉了回來。

衛繁原意是給樓淮祀的, 隨他怎麽折騰,她出手後, 不管也不問。

俞子離有心為自己的女學生的請功, 便提議直接作為衛繁奉於棲州城的, 實惠給了出去,名聲總要撈回一點, 朝廷白拿了糧, 或賞名或賞物總要賞下一些來。

樓淮祀哪有不依的, 樂得給衛繁的功勞譜上添上重重一筆,他別的事懶洋洋, 這事卻急不可待,恨不得立馬上書一封,大吹特吹自己娘子的忠君愛國, 憂天下而憂的高尚情操。

俞子離不得不早早警告, 道:“依事就好,不要誇大其詞。”

樓淮祀的打算胎死腹中一,氣哼哼地作罷,扔下筆跑去看糧食入糧庫。他接手棲州事便驚覺這是一個死局啊。首先, 他無人可用,棲州的官場,混吃等死只會踢球的大貓幾只,病癩懶饞弱的小貓若幹只。看看棲州城的潮溚溚的糧庫,再看看老的龍鐘、弱的瘦癟的差役,樓淮祀是越看越憋氣,只想把一幹胥吏全給換掉,但棲州沒錢。

一文錢難倒英雄漢啊,饒是對石脂不大上心的樓淮祀經手一二事後,也不由自主把目光落在了石脂,琢磨等禹京來使到棲州後,如何據理力爭將開采一項落在自己手上。搶劫劫匪的老窩雖來錢快,但也得有好兵,養兵費錢啊,養好兵更費錢,出去掃蕩兵器總要趁手,藤甲什麽的,能置辦一身盡量也要置辦上一身……

糧不經吃,錢不經用啊了。

還有梅萼清和時載那一奸一滑,勁兒勁兒嚷著要修渠通水。修個屁啊,這百條織千條的水道,究竟如何引水才能逢大雨不發汛潮,壓根無法動手,況且也沒錢。

俞子離看自己的小師侄如同看一個火燎屁股毛的猴子,又好氣又好笑。樓淮祀也不知什麽毛病,巴不得一夜之間練就了兵,劫了匪,賣出了石脂,也不想想,這三件事哪件是朝夕可成的?

樓淮祀道理全懂,他就是心急。

俞子離涼涼道:“煬帝若肯緩緩圖之,何至於葬送了千秋大業。”

樓淮祀一呆,道:“他是帝,掌百千萬人之貧富生死,自然要顧慮周全。”

俞子離反問道:“掌百千萬人安貧不可任性,掌百人安貧便可妄為?”

“……我幾時這般說了。”樓淮祀犟嘴道。

俞子離緩下臉色,道:“阿祀,你有意練兵剿匪是好事,但此事不可操之過急,刀槍無眼,提頭賣血的買賣,棲州的匪盜又猖獗。就算你剔了老弱的,又募來新兵,十天半月莫非就能練出一支精兵來?”

樓淮祀扒拉著手指掐了掐時日,算來算去,還是覺得事事迫在眉睫,面上嬉笑道:“都師祖老人家文武全才,兵家詭道樣樣不在話下,師叔去學得還不如我爹。所謂慈不掌兵,焉知不是師叔心腸過軟之故。”

俞子離輕哼一聲:“你這是在教訓於我?”

樓淮祀打了個哈哈,摸摸鼻子道:“我去找繁繁去,師叔自便,自便,師叔要是去找梅老頭,記得帶上朱眉。”梅萼清真是了得,把自己師叔也給哄騙了過去,害得俞子離時不時從他這拉走幾個人去丈量河道深淺,扛著長竹竿,放船到水中央,直竿入河底,水位上刻一刀印記,量出長度,再記冊本。

俞子離與梅萼清也是辛苦有心,量過的湖泊河道編上數字,記明位置,一處湖、泊連東西南北鄰近的鄰湖都會一一標明。澤棲九份村,甲字湖,水深一丈三尺五分余;甲字縱南百步位泊,水深五尺六分余……

袖手旁觀的樓淮祀雖覺俞子離與梅萼清在做白用功,但他自己不出力,對於苦心奔波之人卻是頗為佩服,因此腹誹歸腹誹上,嘴上卻是拼了老命地吹,高帽一頂一頂往俞子離與梅萼清頭上壓。

俞子離指著樓淮祀在石脂一事上出力,忍著汗毛任由樓淮祀吹捧,聽著雖惡心,好歹也是好話,他也吃半點虧。

樓淮祀一拳過去好似打在棉絮上,也了歇了給俞、梅二人戴帽之心,由著二人在田間裏勞碌。

子離一個白嫩嫩的公子哥,愣是黑壯了好些,著寬衣廣袖時再沒乘風欲歸去的仙人神姿,給他一根法杖,再怒目圓睜,便能效法羅漢降妖除魔。

衛繁很是心疼,逢俞子離歸來便要令廚下蒸酪、做荷醍醐餅,看得樓淮祀呷了好斤醋。

衛繁……

衛繁這幾日過得有滋有味,她心思算不細敏,完全沒有察覺出自家夫君酸溜溜的小心思。瘦道士也不知用了什麽法子,那些蟲殼非但色彩未失,反比先前更顯光澤,一小捧攏 在一塊,乍一看跟什麽奇珍異寶似,藍彩裏流紫光,往太陽一下照,流彩熠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