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凈明長老和清和道長來之前就打聽過樓淮祀的為人。凈明長老勉強還算得和樓淮祀的老熟人,樓淮祀陪著姬冶住在保國寺, 就是攆雞追狗的混世魔王, 行事更是無所顧忌, 還幹出過誘引小沙彌吃肉的荒唐事。

再大點,樓淮祀就在禹京揚名了,時不時扮作乞索兒在街上行騙, 保國寺做法會,香客有如雲織, 他穿是臟兮兮的, 拐根打狗棍, 擠在人群裏討錢,一言不和與人鬥嘴打架, 擼袖子放狗, 將法會鬧得烏煙瘴氣。

沒想到這麽一個紈絝子弟, 竟當了一州的知州,還主持石脂之事, 真是令人牙疼。

凈明長老和清和道長互視一眼,又看了眼陳賀與姬冶。

陳賀不是貪功之人,他見識過了樓淮祀胡攪蠻纏的功力, 這等商賈逐利之事還是交給這等臉皮堪比城墻, 舌燦生蓮的樓知州為上策。姬冶更是不吭聲,與陳賀倆人作壁上歸。

“長老,道長,看陳少卿與三皇子又有何用, 他們就又不管這事。”

“道家清貧,哪得萬金啊。”清和道長先哭起窮來。

凈明長老念了聲佛號,哭窮似是落了下乘,再說這些年佛家興盛,各州各城的大寺香火鼎盛,桃溪施家女制出線香後,寺中向香客供香,更是日進鬥金,初一十五佛誕日佛會的頭香香王,本價售十兩,香客搶得後又添功德,一柱香能得百千銀。樓淮祀常在保國寺往來,哪裏不知底細,跟他哭窮怕是討不了好。

“知州,寺中架橋鋪路,舍糧舍粥,年年助貧扶弱……”凈明長老道,“香客檀主布施的功德過手,又散與眾生。一時哪籌得萬金。”

樓淮祀笑起來:“出家人不打誑語,長老盡來哄我。保國寺富得流油了,寺廟周遭一大片地都是你們的,租子都能收不少。再說了,神火豈是你們保國寺一寺之事?此乃是你佛家之事,看神州上下多少寺廟?萬金還收得便宜了。”

“……這……”凈明長老苦笑不已。

樓淮祀擺出山大王的姿態,道:“不與長老和道長胡纏,萬金不二價。我聽三皇子道:拜火教也在找教中聖火。他們總壇雖遠在波斯,卻多金玉,出萬金也不在話下。我要不是想著拜火教是異教,早賣與他們了。”

凈明長老和清和長老忙道:“不可不可。”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此間道理我也知曉。可道長和長老也不能叫我血本無歸啊。”

清和道長暗自腹誹:你哪來的本。他見樓淮祀牙關咬得緊,萬兩黃金,教中還真出不起,他心裏已生退意,看一眼凈明長老,就算道家不買神火,也不能讓禿驢輕易得了去。清和道長的欲啟的尊臀又牢牢地粘在那椅子上。

凈明長老想了想,道:“長公主年年行善積德,常在寺中布施,貧僧思量:樓家百年的功德一應寺中操持,以此填補蓮火之缺。”

“不好不好。”樓淮祀連連搖頭,擺出六親不認的嘴臉,“娘親布施乃是私事,神火乃是公事,不可混為一談。”

清和道長心念一動:“樓知州,我教有各樣丹方藥方,救生救死肉白骨,不知可否代金換神火。”

樓淮祀一揚頭:“道長,我師祖乃俞師俞丘聲。”

清和道長笑道:“俞師道號四無散人,這般算來知州也算我教中人啊。”

樓淮祀大義凜然:“道長,不談私情,師祖他老人家為人正直,見不得這等裙帶關系。”

凈明長老恭維:“阿彌陀佛,知州公正,乃棲州百姓之福啊!”

樓淮祀合扇一笑,錦袍玉冠描金扇,玉面鮮唇,乍看真是無雙公子,就是不能開口,一開口就是能把熏得仰倒的銅臭味:“我與長老和道長打開天窗說亮話。神火不過石脂,似油非油,妙用無窮,燃之而明,尤勝油燈,還可潤滑車軸,太醫還道能除腹中之蟲。聖上設脂局,為的是造福萬民,屆時九州大地,必燃石脂之火。長老、道長,若是石脂有著蓮火、火精的名頭,百姓用它時豈不是感念佛陀、天尊?”

道理是這個道理,就是價實在高。

道教要真掏這筆錢,怕是要榨幹各處道觀的老底,唉,道家實在不比佛門富裕啊,且,道家平日煉丹很費銀錢的。前朝之時,皇家求長生,道家因此撈了不少家底,奈何本朝的皇帝……元祖他老人家就不提了,起義倒了多少山門,緩過氣來,平地又蹦出個坑死人衛詢,這幾十年,佛、道終又重新興旺,又蹦個樓淮祀敲竹杠。

嗚呼悲哉!這小兔子崽還是衛詢的孫女婿。

富裕的佛門掏萬金也要打嗑吧,凈明長老掙紮道:“知州,九州天下千百寺,廣有信眾,若有蓮火降世,當是錦上添花。”就算沒有,佛門也不缺少信眾。

樓淮祀用扇子遮臉,躲後面咕咕直樂:“長老敲木魚都敲得木訥了。這世間最忌諱講究個我有你無,你有他無。佛門不缺蓮火添花,若是道家有火精呢?長老,你佛門可另有神通與之相媲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