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衛繁和衛絮把蟲金提價,一來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二來實屬無奈之舉。她們的蟲子是從棲州各個村寨收買的, 生怕收價過高, 以致農家無心桑麻耕種,價定得不高不低,收來的蟲子不多不寡。

蟲子收到作坊, 拿剪子剪下翅殼,這些彩鞘色彩各異, 不一而足, 挑揀艷彩流金的, 余者棄之,再用藥水進行炮制。這般下來, 十成去了二成, 余下八成量竟算不得多。

樓淮祀搞得陣仗過大, 富貴人家攀比成風,一釵難求, 以至商家雲集,使得蟲金不能盡分。

綠萼和執書二人大是不解,棲州不缺蟲子, 但凡將收價翻一番, 自有村人捉來。

衛絮道:“非長計。 ”

衛繁這是另一分心思,眼下眾人不知蟲金的真面目,不惜一擲千金,以後戳穿得知真相, 不知如何惱怒,以為受到了愚弄。

樓淮祀很是光棍:“盈虧自擔,歷來世間之物沒有恒價,亂世米貴,盛世字貴。買時貴,自有貴的道理,隔年價賤,自有賤的原由。他們心生怨氣,只管來找我。”

衛繁一想有理,高興地把那麽一點擔憂拋在了腦後。

樓淮祀又道:“ 妹妹與大姐姐去告訴商戶:本來蟲金要在秋後榷場裏頭一竟賣的,憐他們長途遠道而來,貴女求釵心切,這才勻出一點分與他們。他們要是有心多買,要麽留人在棲州等侯,可麽秋時再來。”

衛繁捂著嘴笑:“這個法子好,我們也好緩口氣了。”到秋後還有兩月左右,坊中又能制得好些蟲金。

她們姐妹二人戴了帷帽,招待了各地商客,言明其中關系。

大老遠忍著暈船魚腥趕來的商客很是失望,雖說身上佩飾,越是難得越是貴重,但沒到手裏也白搭,棲州賣與他們的蟲金,鑲了幾件首飾就沒了。

禹京麗居堂的掌櫃更是失落不已,他們在京中來往的都是豪門權貴,來棲州前就接了一樁買賣,慶親王的女兒建邑郡主異想天開,想將蟲金穿一幅珠簾掛在香閨中。棲州賣與他們的蟲金連半幅珠簾都穿不起來。

麗居堂的掌櫃咬咬牙,問:“小人鬥膽求問夫人,棲州的榷場可有什麽規矩。”

衛繁端整著小臉,道:“倒也沒多的規矩,與邊城的榷場仿佛,先半月交百兩銀買個牌子,便可入內易市。”

麗居堂的掌櫃:“只買不賣也要交百兩銀?”

衛繁學著樓淮祀的調調:“掌櫃的多慮了,哪有這等荒唐的規矩,進便要錢,那不是成了賊寨。”

麗居堂掌櫃拭拭額汗,笑道:“是是是,是小人無知。”

衛絮坐在旁邊身姿如柳,輕聲笑道:“棲州偏遠,物產不豐,木材、絲絮都有所缺,掌櫃遠路來一趟多有不易,不如去打聽打聽棲州緊俏的貨,屆時帶在榷場市賣,一進一出,縱無大賺也抵得車船資費。”

“這……”倒也有理。幾個掌櫃互看一眼,紛紛有了一些計較。

衛繁跟著幫腔:“就是,除卻你們,還有別州商戶也會來榷場賣貨,他們賣得,你們須買,你們賣得,他們須要。”

幾個掌櫃聽了大驚,這些人不會也是來搶蟲金的吧?棲州貧瘠,除了蟲金還有什麽稀罕物。因著此時石脂的名頭雖有風聲,卻不曾遍傳,好些商戶還不知道此事。

衛繁裝著說漏了嘴,輕呼一聲,又假意描補:“棲州既開榷場,怎會只賣蟲金一樣,自是有奇物壓箱。”

一幹掌櫃,有幾人消息靈通,心裏有了底,另幾個閉塞的心裏直打鼓:有什麽竟比蟲金還要稀罕 。

衛絮道:“言盡於此,諸位自家思量。”

衛繁添一句:“過時不侯。”

大夥行的商賈之道,最忌諱的便是你知我不知,宴散後,在棲州府外長街細逛下來恍然,棲州這個榷場不是唬人的花架子,大有可為之處。

果然,不過多等半月,石脂的名號就傳了開。

樓淮祀擅造勢,佛門子弟也不遑多讓,他們花萬金買了神火的名頭,自要好好操持。比之樓淮祀兩班樂伎敲打著送釵入京,道路長而阻,且多艱辛。佛家子弟萬千,各地大小寺廟紛紛推波助瀾,佛家蓮火生於棲州之說跟長了翅膀一般,傳遍江南塞北。

道家看這聲勢,眼都熱了,暗恨當時沒有破釜沉舟,當褲子買美名。道家本就勢弱,這一比襯,更顯暗淡無關,一眾道士不用辟谷都人憔悴,顏消瘦。

清和道長坐不住了,揪了瘦道士找上了樓淮祀,這時也顧不得嫌棄白馬觀的瘦道士專司毒物,無有出家人的慈悲心腸。大家都是道家子弟,怎忍道宗潦倒敗落。

樓淮祀笑得跟丟了油的老鼠,他晾了清和道長這麽時日,就怕這些牛鼻子得了好處,又不肯出大力氣。

“富貴不歸故鄉,有如衣錦夜行。”樓淮祀先捧了道家幾句,“道長們驅邪鎮妖,好事沒少做,就是清高了些不愛宣揚,這又非是沽名,你們有什麽好害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