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第4/5頁)

楊略可不知羞,楊略小氣得理直氣壯,他非但一毛不拔,白吃不說,還要順走一些。若你與他理論:大家朋友,今日我請客,明日他做東,幾時輪到你?楊略不慌不忙,摘下比臉還幹凈的荷囊,翻個底朝天,笑呵呵道:“明日、明日、明日置席柳頭東。”

要是再問明日是幾時,楊略就要耍賴了,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待得明日至,方知明日是幾時。

只進不出的楊郎君寫得一手好字,他不似李散這種只會詐死的無業遊民,人可是入過中樞幹過書令史的,只是這等只進不出的脾性,眾人都嫌他,大夥一道吃個飯,這廝連一個銅子都沒掏過。

未見如此小氣之人。

楊略也委屈,還是同僚呢,連一個銅子都要跟他計較,未見如此計較前輩。

這乍一聽,似乎還挺有理的。

楊略這個書令史沒幹多久,就因犯錯被削成了白板。沒事幹的楊略一時沒個著落,天天聞鼓而起,四處蹭吃蹭喝,此君生得還不錯,又寫得一手好字,除卻小氣,實打實一個才子,在友人家蹭著蹭著,就把人家的美妾給蹭走了。

友人不防當了烏油油發綠的忘八,牙一咬,算了,不如成全一樁風雅事,將美妾送與了楊略。美人慕楊略才貌,歡天喜地地收拾了包袱,跟楊略家去了。

楊妻被唬一跳,看看美妾,膚白賽雪,發堆如雲,眼橫秋波,唇紅若珠,實打實的一個大美人啊,惜乎人美眼瞎,竟看中楊略這種屬貔貅的。

美人不但眼瞎,還心盲,將自己的金釵銀鐲典了金銀,將各種佳肴珍饈養著楊略。

這……這到哪說理去?哪家不是家郎拿金銀養著美人,楊家倒好,美人養著家郎。

楊略半點都沒覺得不對,心安理得吃用自家美妾的,還是楊妻過意不去,臊得面皮紅紫,托了娘家,將楊略塞國子監去了。

一腳將夫君踢出家門後,楊妻語重心長對美妾道:男兒郎多薄幸,金銀雖是俗物,還是多留一些傍身為好。

美妾聞言,羞答答地取出一沓楊略練字的廢稿,嬌滴滴與楊妻道:“娘子,婢妾聽聞郎君的字一字千金呢。”

楊妻:“……”半晌,“夫君金銀舍不得,筆墨上也是小氣的。”

姜妾未語先羞:“娘子,夫君在國子監裏,宿半月方能歸家。”、楊妻一聽,有理。妻妾二人將楊略的廢稿換了金銀,在家裁新衣打首飾吃美酒聽絲竹……楊略……楊略還在國子監那蹭吃蹭用呢。

半月後楊略休沐歸家,妻妾去了新衣換上舊裳,雙雙攜手出來迎接,妻賢妾美,楊略享盡齊人之福,酒足飯飽後,紅袖添香寫寫字,嘖嘖,美。

楊略的字委實是好,先前眾人求一字而不得,現在楊妻與楊妾私下賣出了,眾人都幫著遮掩,這一遮掩,足足過了半年,東窗事發。

楊略哭得跟死了十八代祖宗似得,在自家門口棗樹下,鋪張破席,著一身白衣,披頭散發,日夜嚎哭。

楊妻楊妾賠了半天的小心,一妻一妾低聲下氣又是哄又是勸,楊略還是跟摘了心肝似得。

“郎君待如何?”楊妻嘴巴都快說幹了,見楊略還是要死要活的,脾氣也跟著上來。

楊略哀哀道:“娘子與阿柳將我的字要回來。”

楊妻與楊妾面面相覷,要個屁的回來,全換了銀子買作衣食了,食都進了五臟廟,衣都舊得褪了色。

“物去不得回,阿郎莫說癡話。” 楊妻板著臉,漠然道。

楊略呆了呆,又幹嚎了小半宿,嚎得嗓子眼冒煙,總算不嚎了,還要水吃。楊妾小心將一盞蜜水喂與他,只當他想開了。

不,楊略沒想開,楊略先辭去了國子監的教書,再跑山上找棵老樹,在樹下搭個窩棚,他已看透三界內外,從此沐晨露著清風,自在逍遙。

楊妻與楊妾也生了氣,楊略要當野人,讓他當去吧,過了半月後,二人相偕去山中尋夫。就見一須發糊臉,身披破布的類猢猻之人蹲樹下摳松仁吃,楊妻楊妾一聲尖叫,欲待奔逃,仆役等定睛一看,忙道:“娘子,娘子,這是郎君啊。”

楊略瞪著死魚眼,黑漆漆地兩手還在那摳松仁呢,紅顏枯骨,最毒婦人心,他在山上就差嚼松柏了,他的一妻一妾,猛嗅一鼻子,脂粉香中還夾著蜜酒甜香呢。真是,倚在身畔時就叫卿卿,卿卿不過,就管他死球去的卿卿。

差點真成野人的楊略擺了一下臭架子,被楊妻楊妾一哄,借坡下驢,麻溜地回家去了。一到家,先更衣後吃飯,發一梳面一凈,又是風流才子樣。

除了小半月的苦頭,只進不出的楊略虧了大發,國子監那邊也嫌他輕狂,不肯再要他。楊略老丈人也生氣,當初屎糊眼,以為是個佳婿,成了婚才是歪胚,還不如將女兒真許給山裏猿呢,上門時不定能撈幾枚山果幾瓶猴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