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萬福寨那邊劉青之妻劉青之子終是沒繃住, 兩方人馬鬥成一團,方固大喜,下後手沒費多少兵卒一舉拿下水寨。

劉妻被方固一刀斷了頭,劉青之子死於亂鬥之中, 找著人時, 都被踩踏得不成人樣。方固無奈之下, 只好被一塌糊塗的劉青子擱木板上擡到船中拉了回去, 寨中的財物也被一一起到船中帶回。

樓淮祀大喜過望, 萬福寨在棲州聲勢不比雲水寨,財物卻不少, 且都在明處,搜檢了無數的金銀珠寶和糧食船貨。

這兩個水寨一倒,余下水賊不成氣侯, 散的散, 投誠的投誠, 不過留下一小撮隱到暗處伺機作亂。

劉青沒了水寨, 妻兒俱亡, 再無心氣臉面活在世上, 在牢中求見俞子離,但求一死。

俞子離道:“都說人之將死, 其言也善, 你手下這些兄弟,有背主的, 亦有甘願為你亡命的,不如給他們一條好路。”

劉青問道:“甚是好路。”

“死者與他們一副薄棺,生者服役三年得換良籍。”

劉青想了一夜,點頭同意。萬福寨的那些匪徒聽劉青發話, 不由淚流滿面,無不跪伏。劉青倒也爽快,最後心事一了,很幹脆利落地給自己一刀。死前又求俞子離將他屍首丟進江中喂魚。這種事在別的地方也就深仇大恨才這麽幹,棲州人卻覺得劉妻給了劉青戴了這麽一頂綠油油的帽了,又殺夫又殺子的,這些難堪羞恥簡直是附骨之蛆,身死後都要受它們的糾纏,隨水去了也好,幹幹凈凈,無憂無愁,屍體都沒了,哪還有恥辱纏身?

俞子離又讓樓淮祀劃了一塊地出來,安葬死去的匪徒。這麽多的死人,可把棺材李等忙得夠嗆,學徒兼書院的學生,不管有幾板斧的,有一個算一個,全拉來做棺材了。變這麽著也來不及啊,只好先搭了個草棚,分批下葬。

死去的棲州兵有家小的,家小領了屍首憮恤回去,無家小的才由官府安葬,又另擇了一塊地,還給做水陸道場。

歸順的匪徒哪敢有絲毫的不滿,能饒一副棺材已經是僥天之幸了。

徐泗在牢中得知劉青自盡身亡,兔死狐悲之下,悲愴難忍,一夜之間也生出求死之心,做了匪,提了刀,徐泗是真心不怕死。劉青既死了,下一個九成輪到了他。

他想死,俞子離卻不許他死,道:“棲州都知你雲水寨三首是歸順了朝廷,你雖惡貫滿盈,卻已放下了屠刀,朝廷怎會出爾反爾治你死罪?”

徐泗道:“你我心知肚明,我並無歸順之意,是你們設計唬詐了我三弟,才使人兄弟三人落到了這個境地?”

俞子離上前一步,喝問:“徐泗,可還記得初心?”

徐泗怔愣,半晌無語。初心?初時他離家學藝是為不受人欺侮,後來領著村人當水賊,是為族人有衣穿,有飯吃,如今……

俞子離道:“你們既自詡豪傑,劉青以死報兄弟之忠義,而你徐泗,當以生贖滿手罪孽。”

徐泗咬牙,喘著粗氣問道:“那我大哥與三弟呢?”

俞子離看著他:“知州許諾放付忱歸家自不會絲毫的反悔,徐方……我會向知州求情,容他跟付忱一塊去桃溪。”

徐泗有些吃驚:“那郎君要我做什麽?”

俞子離道:“我與梅明府圍湖造田,你來我身邊只叫歸順的諸匪安心服役,三年役滿,也好換個清白出身。”

徐泗道:“郎君將我大哥與三弟放到桃溪,是要轄制於我。”

俞子離點頭:“不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你是好漢,與人相交肝膽相照,為我辦事卻是莫可奈何,我不得不防。”

徐泗一時無話可說,俞子離這般光明磊落、不遮不掩,倒讓他無話可說。

“時明府呢?”

算起為,諸事之端還是因為時載,回想起來,悔也不是,不悔也不是,只剩唏噓。

俞子離默然片刻,道:“等時明府傷好之後,自然歸於雲水縣為百姓做事。”樓淮祀這些天將時載擱老禦醫那,過著與世隔絕的日子,還叫瘦道士三不五時地給人喂點藥,別說不知外間事,連今夕何夕都不知曉。眼見時載大好,樓淮祀就打算什麽都不曾發生,讓人回去雲水嘔心瀝血。

徐泗確有幾分義氣,他咽下滿嘴澀然,笑道:“也好,算是求仁得仁,不然一場奔忙,豈不只剩得出醜玩笑。”還好時載不曾死,還能照舊做雲水縣令,他們這場辛忙,終得一果,雖也酸澀無比,總比一無所得好。

俞子離也不逼迫他,留他在牢中細思。

過了三日,徐泗單膝著地,揖禮道:“願為郎君效犬馬之牢。”

俞子離微微一笑,扶起徐泗將他收在了身邊。

棲州的水賊,在兩只頭羊的一死一生的威懾與安撫下,終於老實了下來。三年苦役,難捱歸難捱,卻也有奔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