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

半知書院的賭鬥有點無疾而終的意思, 面上大夥算是握手言和,只是戰場轉到了蹴鞠場上,估計是賭鬥沒分出勝負,到底憋著一口氣, 兩撥進了圓社的學生倍兒勤奮, 在短街後頭靠近新書院的一塊空地上, 晨起傍晚都在那揮汗如雨地練球。

阿麻等人家貧, 短衣赤腳, 再在空地上立了一個光禿禿的風流眼,拉開架式便可踢球。一個時辰的球踢下來, 大夥滾得跟泥猴似得,將衣一脫,赤條條一個猛紮紮進水中, 洗盡泥塵方打道回府。

有幾個愛惜衣裳的, 擔心衣裳洗得多了洗成條, 幹脆連衣裳都不穿, 赤膊袒胸, 下/身只著一條短裈練球, 跑動跳躍間,隱隱見兩片屁股顫顫。柳三等過來察看敵情時, 驚得下巴快掉到地上去, 紛紛用手掩面,直呼“有辱斯文”。

好歹也是讀書人, □□、大廳廣眾之下,竟只著一條裈跑跳騰挪,與裸/身何異?

“你又不是河邊洗馬的馬夫,怎連個褲都不穿?”柳三直跳腳。

阿麻幫腔道:“不穿也沒甚打緊, 都省得臟褲子。”

“放屁。”柳三噴阿麻一臉唾沫星子。

那學生一臉無辜,全不解柳三為何暴跳如雷,道:“我們在河裏賽舟時,穿得還要少呢。”拿布一兜完了事。

柳三道:“這是蹴鞠,又不是賽舟。”他氣昂昂的來,氣乎乎地去,還一狀告到了青丘生那。

青丘生只作笑談,柳三錦繡堆中長大,彩衣略有色敗便棄而不用,如何能解棲州窮家學子身上只一兩身對換衣裳,略為平整的好衣裳都是留著外出見客穿的。

柳三富不知貧,皆因往常京中目中不見貧寒人,心中不知貧寒苦,這正該是書院該好好教導之處。縱無意濟天下,也當知天下苦。

青丘生留柳三吃一盞茶,嘮家常似得嘮了貧寒之家的艱難處與不得已。

“怕勤洗衣裳以至衣破,實是無奈之舉啊。”

柳三聽後若有所思,道理吃進去多少還未知,但他現在對書院還是十分喜愛的。

他在家中,大凡做錯一點事,說錯幾句話,他爹不問青紅皂白,先上來一頓痛罵,唾沫星子能飛到他臉上去,見他不聽,抄起撣子兜頭就抽了過來,打他就跟打孫子似得。

不過,他爹把他當孫子打,他就找正宗的祖宗哭訴。

挨了罵,捱了打,他爹到底要教他什麽,柳三是全然不知,只記得皮肉苦。他爹說的話??他爹有說過話?

可半知書院的先生從不會一言不發上來就抽人,如青丘老先生,那更是當世大家,和他說話就跟老祖宗似得,親切,話也中聽,就沒罵過他一個字。

總之,就是舒坦。

阿麻那邊沒想到柳三居然是個告狀精,他們族裏三歲小兒都不會幹這事,好在他們也沒挨什麽罵,書院還很體貼又給他們做了兩身衣裳。這讓阿麻很是過意不去,這……進了書院,咋一天到晚的占便宜。

俞子離道:“無妨,這是你們知州和知州夫人私人貼的錢,他們夫妻倆買了一條街,不差這些。真算起來,你們也是他們門下學生,身為老師,跟學生做幾身衣裳有什麽打緊的。”

樓淮祀和衛繁這條短街,早晚會取老街成為棲州城最為熱鬧的所在,最早的那點排擠較勁淡去後,棲州百姓也愛往短街跑,外來客更是將短街視為棲州最好的一條街,下榻、吃飯、買賣只認短街,不認老街。往來興旺,自是給樓淮祀夫婦帶來了源源不斷的財富,每家商鋪都有他們的份子,跟著他們夫婦來的手藝人和商客無一不在棲州立穩了腳跟,過起了勞而作,作而息的安穩又富足的小日子。

俞子離閑得無聊時翻翻棲州城的商稅,再反推一下樓淮祀夫婦的進賬,嘖嘖嘖,真是抱著一個聚寶盆。

阿麻嘿嘿傻笑幾聲,道:“俞先生,我知曉知州和知州夫人對我們這些學生好,學生一定記在心裏,以後要好好報答。我們族長早就教過我了,拿人葉還人花,挨人打還人刀。”

俞子離道:“既如此,你要好好念書,你們知州盼著你們名揚四海呢。 ”

阿麻為難:“先生,我這……名揚四海好似難了一些,不過,我可以為知州兩肋插好幾刀。”又拍拍胸膛,“就算要我阿麻這條命,也在所不惜。”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隨意付諸唇齒之間,未免不孝。”俞子離搖頭,好好一個學生竟染得悍匪習。

阿麻一個死腦筋,道:“不要緊,我阿母阿父說了,真夠得人恩惠就要報答的,實在沒啥回報,就拿命報答,手頭也就命最值錢。”覷一眼俞子離還是臭巴巴的臉,描補,“先生,其實知州身邊能人異士如雲,我想賣命也趕不上趟,我定用心念書。”

俞子離的臉色這才稍微緩和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