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意欲何為?”樓淮祀微睜著雙眸, 微斜著眼珠,吃驚而又理所當然,“這難道不是我本性?”

他本就是無法無天、隨性而為的脾性,就好落拓自在坐臥隨心, 而今, 他不過幹了一件依著本性的事, 卻引得眾人掩面憂愁, 生怕他犯下濤天大錯, 不可挽回。

“你是將軍府的二郎君,聖上的外甥, 賭個錢,設個局,比之視人命為草芥的紈絝子弟, 自是算不得什麽, 最多也就招來幾聲訓斥。可你是知州, 一言一行當慎之又慎, 所謂上行下效, 你一個知州帶頭賭球, 後果不堪設想。”俞子離大感頭痛。樓小崽子的脾氣他當然知道,趕著倒退, 打著瘋跑, 哄著不聽,全身上下長滿了反骨, 這兩年,依稀有點正經模樣,也做了不少利國利民之事,他只當他長進了, 哪知,又支出刺毛來。

衛繁把自己的手塞進樓淮祀手裏,護道:“老師,明歲我們不再賭球便是。”

“此例一開,如何禁止?”俞子離惱道,“莫非只許你這個州官點燈,不許百姓放火?知州賭得球,百姓便賭不得?”

“那……我們夫妻自罰便是。”破財消災,金銀雖可貴,燙手立棄之,何況,衛繁財大氣粗,全不放在心上。

“你二人也不必自罰,聖上自有章程下來。”俞子離道。

衛繁垂眸,道:“老師罵我便是,是我陪著樓哥哥胡鬧的。”

俞子離道:“與你又有何幹系。”他看向樓淮祀。“阿祀,這兩年,開心嗎?”

樓淮祀不答,反看向衛繁,柔聲問道:“衛妹妹,這兩年在棲州,你開心嗎?”

衛繁抿著嘴:“我可實話實說了。”

“嗯。你說。”

“嗯……除了有些想家裏,還是很開心的。”衛繁擡起頭看著樓淮祀,對上他溫軟似水的雙眸,她的樓哥哥,俊秀無雙,一身紅衣站在那,就跟一支雪中紅梅一般,只可惜棲州無雪,襯不出傲然的冷艷。這樣的樓哥哥卻能陪她胡鬧,護她喜樂,有他在身邊,她怎會不開心。

不過……

“那……樓哥哥,你在棲州,開心嗎?”衛繁搖了搖他的手輕聲問。

樓淮祀的笑從嘴角溢出:“煩人的事多了點,討厭的人多了些,別的還算不錯。”

他臉上帶笑,神情愉悅,可知他如俞子離卻聽出裏面的敷衍,樓淮祀對棲州無情。他來棲州當官,為棲州做了很多事,再過兩年,他能打造出一個全新的棲州,可他這個主刀人,卻對手上雕的地方並無多少牽念。

俞子離苦笑一下,到底不死心:“阿祀,你的性子其實極合官場。”既有為官之術,用於民才不負一身手段。

“嗯……”樓淮祀用空出的一只手托著腮,笑了笑,道,“小師叔,官場有可為,有不可為,我要是一直做官下去,那與舅舅之間,必然先是臣,再是親。我的性子嘛……一年還好,兩年也湊合,三年就手癢。要一個沒規矩的人去守規矩,長此以往,你信我不會犯錯?”

俞子離恨鐵不成鋼:“你倒得意上了。”

樓淮祀大笑:“小師叔,師祖和師叔祖倆人才學不相上下,都是世間少有的能人異士。小師叔,咱們摸著良心說,於這世間,是師叔祖強於師祖呢,還是師祖強於師叔祖?”

俞子離眸光微閃,只想把樓淮祀的頭給捶爛了,摸什麽良心,是讓他說他爹不如他師叔呢,還是說他師叔不如他爹。

“咦咦……小師叔,你這心也偏了吧,偏著親爹呢。”樓淮祀拍拍俞子離的心口,道,“依我看,師叔祖為國為民,做的事比師祖多多了,他老人家胡子花白,還為天下苦民而憂。師祖嘛……”一大把年紀,只想娶漁女生兒子。

“閉嘴。”俞子離敲了他一記,“你有膽量,怎不在你爹面前說這話。”保管樓長危將樓淮祀的屁股都抽爛掉。

衛繁心疼地給樓淮祀吹了吹額頭,雖然她這個晚輩不好誹議先師祖,可她樓哥哥也沒說錯嘛,先師祖老人家確定有點不著調。

“可民間的名聲吧,師叔祖其實遠遠不如師祖。”民間只差沒把俞丘聲追捧為聖,於青丘生卻頗有些鄙薄之處,譬如擇君不明啊,再譬如忠臣如貞婦,前者不可事二君,後者不可事二夫。因著這些狗屁倒灶,青丘生的聲望遠遠不及俞丘聲。

“所以你要效仿師叔?”俞子離聽他東拉西扯,冷笑問。

樓淮祀睨他一眼:“小師叔,你是脂油蒙心了嗎?我自然是要效仿師祖啊,你看師祖他老人家,往深山裏一藏,吃香的喝辣,還道天下自有運算,合分自有天命,應當坐看風起雲湧,他只管做做學問,在山裏搞搞機關,推演推演星象,娶娶妻,生生……唉喲。”

“少說些廢話。”俞子離把掉地上的香榧撿回來,“你既說你師祖不如你師叔祖,緣何好的不學,倒揀次的效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