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終章))

姬央在朝堂上還是收到了告樓淮祀的黑狀, 那幫子禦史罵起人來那是半點不嫌嘴酸,從為臣之道說到律令條疏,從為人私德說到商賈之弊,從賭戲利害說到惡善效行。

樓淮祀被從頭到腳埋汰了個遍, 樓長危聽得臉都綠了, 可他沒話說啊, 他兒子是設賭局了, 是贏錢了, 證據確鑿,賭得明明光光, 光明正大,完全沒有遮掩。

這日還是個大朝會,官職太小領閑差的衛箏難得也站在朝堂上, 他正開小差呢, 迷迷糊糊聽到一個熟悉的名兒, 耳熟, 和他女婿同音, 再一細聽, 還真就是他女婿,再聽聽, 直他娘的, 這幫子禦史不幹人事啊,他女婿不就賭了個球, 怎麽跟要就地處決了似得。

他那親家也是廢物,一點都不心疼兒子,任由這起子禦史吐唾沫。一向溺愛兒女的衛箏心疼自己好的女婿,眼看龍椅上的姬央沒有幫女婿說話的意思, 一聲哀嚎,越眾而從,撲通躍跪在地上,一邊喊冤一邊嚎陶大哭。

“聖上明鑒啊,賭個球不過是個嬉戲,不過是個玩鬧,怎就奪了民利,怎就德行有虧?是騙了?是拐了?怎就觸犯了律條?”

幾個禦史橫橫眼,不理這等仗著祖上榮光胡言亂語的紈絝子。

刑部尚書看樓長危給他使眼色,呵呵一笑,道:“衛侯休要如此,本有美姿儀,如此涕泗齊下,未免有失體統,再說,確實有律條禁賭,樓知州是犯了律條,理應當罰。”

衛箏愣了愣,瞅瞅上頭一言不發,高深莫測的姬央,打了個小哆嗦,小聲問:“真有明律禁賭?”

“確有。”刑部尚書點頭。

“我怎不知?”衛箏驚訝。

瞧這話說,你一天到晚只知聽俠客風流婦,能知道哪條律令啊?刑部尚書要不是和樓長危有些交情,還真不稀得理他:“告聲罪,快點退下吧。”

哪知,衛箏是心直口快、天真爛漫的,大是疑惑:“既有條律,那犯的也不止我女婿一人啊,京中的蹴鞠場私底也設有賭局,我也摻過一腳,也沒見差役抓我挨板子?這滿朝文武,啊個敢說自己沒賭過錢,再沒賭過錢,總賭過酒吧?好酒價比黃金呢,一壺十幾兩,比賭銅板更利害。罰我女婿,那些賭過的也不能落下,大夥都犯條律,通通都要罰一遍。”

幾個禦史聽了這話,如聞天籟之音啊,他們禦史台早就看京中大盛的賭風不順眼,雖有明律,可這從上到下,從宮中到民間,無有不賭的,沒鬧出什麽大簍子,也沒人去戳這等戳不動的肺管子。

逮著樓淮祀做文章,實是此子太過光明正大,你身為一個知州,私底下掩姓埋名摻一局就摻一局,他們雖風聞奏事,但也不會如此揪人小辮,偏偏樓淮祀鑼鼓喧天地開賭局,還做了莊,兩臂一摟,摟了不知凡幾的賭資,不奏上一本都對不起自己身上的官服。

聖上乃明君,查而有據之後,必下責罰,也算殺雞儆猴,刹刹盛賭之風。

禦史台上下不是傻子,殺雞可行,殺猴就夠嗆,別殺不了,引來群猴圍毆,官帽都要丟掉。

沒想到啊,沒想到,衛侯聞弦歌而知雅意,蹦起來就戳了痛腳,他這搖著旗呐著喊當了扛旗人,機不可失啊,此時不一擁而上,必抱憾終身。

衛箏還當自己把這些混賬紅眼病給鎮住了,有點小得意,就聽禦史台上下紛紛附和,都言:衛侯說得是,衛侯言之有理,衛侯欲正京中不正之風。我們唯衛侯馬首是瞻。

衛箏這會子也明白過了,這是拿他當刀沖鋒陷陣呢,一咬牙,沖就沖,刀架好了,只他女婿一人挨上一刀可不行,大夥得一塊挨。他身上就領一個閑差,家中的爵位到他身上已經到底了,算起來,他就是個光腳的,他一個光腳的,還能怕他們穿鞋的。

當下將脖子一挺:“聖上,樓淮祀犯賭禁該罰,別人犯了賭禁也該罰,臣在市井行走聽說,可沒少見他們聚賭,他們賭起來五花八門,不一而足。賭數的,賭大小的,賭箭的,賭蹴鞠、賭馬球的,就沒不可賭的,臣,兩眼看得真真的。”

滿朝文武叫苦不叠,心道:你這憨人蹦出來幹什麽呢?你那女婿雖被告了一狀,聖上還真能拿他怎麽樣?還不是雷聲大雨點小,輕拿輕放,你心疼個什麽勁?當官的,得這點輕斥算什麽?沒見親爹都沒說話。你亂蹦噠什麽?如今上頭這位,可是眼裏見不得砂的,不是個和緩人啊。

樓長危也嘆氣,自己這個親家……唉,下了朝之後,想個法子兜個底吧。

姬央本和禦史台一個意思,拿自己的外甥子做個表率,禁禁京中的靡靡之風,沒想到衛箏上來直接掀了桌,大夥倒黴到一塊,誰也別想占便宜。

姬央不負重望,著令查而有實者,罰金、仗責,仗刑可取錢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