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 10 章

秦晁被朱家逐出家門的事,輕易蓋過秦老頭家多出一個女子的事。

議論與猜測鋪天蓋地,村裏人看秦晁的眼神,意味深長。

明黛覺得不對勁。

倒不是她與秦晁有什麽仇怨,盼著他沒好下場。

只是當日朱家如此強勢,朱員外對朱寶兒又十分寵愛,在秦晁這事上,未免有些輕拿輕放。

她請秦心去打聽。

秦心也為此事著急,出去走一圈,回來臉色更難看。

原來,朱員外本是要送秦晁見官,告他個騙婚之罪,是朱姑娘愛夫心切,極力阻攔。

朱員外無可奈何,只能小懲大誡,讓他簽了和離書,離開朱家。

秦心感嘆,沒想那朱姑娘竟是顆癡情種子,晁哥哥被趕回來,朱家人也沒跟著來要回當日下聘給的錢,真是仁至義盡呢!

明黛不予置評。

……

秦阿公是在秦晁回來後第二日清醒過來的。

原本,秦心擔心阿公知道秦晁的事,會受不了刺激,打算先瞞著。

什麽事都等阿公身體緩和過來再說。

沒想大清早的,秦心剛出房門,就見阿公佝背坐在門檻上,藥簍子放在腳邊。

早起幹活的村裏人偶然路過門口,總會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秦心立馬意識到大事不好。

她不敢多問阿公,回房向明黛求救。

明黛想了一會兒,說:“阿公活到這個歲數,經歷之事遠超你我,秦晁的事,你不必急於表態或是寬慰。阿公是什麽態度,你順著就是。”

許是明黛遇事總是沉穩冷靜,秦心對她有一種莫名的依賴和信任。

她照常燒火煮飯,秦阿公聽到聲響,喊她一聲,拎過藥簍。

“今日多加兩個菜,你去喊你哥過來吃飯。”

明黛看到秦阿公的藥簍子裏有只雞。

她甚至能想象到,秦阿公今日一醒,就沒事人一般出門。

從家門到村口短短一段距離,聽到了秦晁的事。

原本打算出門采藥,最後沒去成。

他一向節儉,今日卻買了只雞回來,語氣平平的讓秦心加兩個菜,叫秦晁過來吃飯。

……

明黛對秦心說:“你忙著,我替你去喊他。”

秦心正埋頭燒火,聞言點頭:“麻煩姐姐了。”

明黛熟門熟路的找過去,秦晁正在收拾屋子。

難得,他竟然也會收拾。

不過,秦晁收拾屋子的法子略為簡單粗暴。

他扔的是朱家擡來的東西,屋子圍籬外,堆了小山高一片紅。

明黛駐足,站在圍籬外側看著。

秦晁挽著袖子,露出小臂。

他膚色偏白,看似文秀,發力時驟然繃緊,肌理分明,線條如畫筆勾成,漂亮流暢。

明黛想起那晚見過的豆腐塊。

秦晁丟完最後一件,慢悠悠走回門口,往門檻上一坐,撈起放在門邊一只茶缸,猛灌一大口。

茶缸放下,他一雙眼直勾勾盯著明黛。

早就看到她,因為忙著,便沒搭理。

他看過來,明黛正欲開口,秦晁忽然豎手示意她住嘴。

明黛第一個字音卡在喉嚨裏。

秦晁扶著膝蓋站起來,長腿邁開,三兩步晃悠到圍籬邊。

她在外側,他在裏側。

秦晁對她做了個邀請的手勢:“站在外頭說話,太失禮。來,您先進屋,有話坐下說。”

男人嘴角微勾,似笑非笑;漆黑如墨的眼裏,有打趣,有戲謔。

唯獨沒有被人踐踏尊嚴非議侮辱的憤怒和悲傷。

明黛對他的故意打趣視若無睹,徑直道:“昨日的事,多謝你。”

秦晁見她不接茬,眼裏的玩笑淡了幾分:“原來是這事。”

他往圍籬上一靠:“你既貌醜不堪,那些又是我‘情誼深厚’的友人,總不能讓你嚇到他們。”

明黛覺得,他不止沒受傷,簡直是好得很。

精力充沛,記憶持久,思維敏捷,口齒伶俐。

每個字都踩著他們為數不多的幾句交談,針鋒相對。

明黛一點也不生氣。

“另外,秦阿公讓你過去吃飯。”

秦晁看她一眼,果斷幹脆:“不去。”

“我請不動你,總有人來請你。一頓便飯,拉拉扯扯就不好看了。”

秦晁舔舔嘴唇,頭一偏:“姑娘很喜歡說教?”

明黛看向他。

若要鬥嘴,她不是不行。

但沒有意義。

“你入贅朱家幾日,秦阿公就昏迷了幾日,大夫說,他不太好。”

“今日他醒了,知道你回來的事,也聽到村中的流言。什麽都沒說,買了只雞,讓秦心熬湯,等你去吃飯,僅此而已。”

少女的目光陡然柔軟,連語氣都溫和起來:“這碗湯,總不至於比流言蜚語更難下咽啊。”

秦晁眼一動,移開目光,站姿從斜倚變直立。

像是經歷了一個漫長的掙紮和思考,他轉身關了門,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