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長安篇

原本, 明玄應當在江州多休養一陣子。

可長孫蕙忽然要回長安,明玄又從明程那處套出了些長安城的情況,便堅持同行。

長孫蕙奈何不得他, 只能分神照顧, 這一路反而走的比來時更慢。

一路上,夫妻二人心照不宣,都期待江州忽然送來消息,告訴他們人已找到。

然而, 長安城已近在眼前,仍沒有消息送來。

剛到府內,長孫蕙安置了好明玄, 匆匆換套衣裳,要去衛國公府。

明玄想陪她過府。

長孫蕙將他按躺下:“你去做什麽?他們又不喜歡你。”

明玄怔住。

他當然知道, 無論他立多少軍功,無論明家出多少將才與謀臣, 在長孫家眼裏, 都不值一提。

比起成為萬人敬仰的皇後, 他明玄給的又算什麽?

可是,以往長孫蕙顧及他的感受從不明言, 他知她為難,也不在意。

今日卻尖銳起來,甚為古怪。

“你去國公府做什麽?”明玄不放心的問。

長孫蕙仔細為他掖好被角,手掌輕撫他的臉頰,語氣溫柔:“報平安。”

……

自明黛和明媚出事的言論在長安傳開, 國公府便炸了鍋。

衛國公曾派人去明府請人,沒想明玄和長孫蕙先後離開了長安,府中無人。

他們更著急了, 越發覺得傳言非虛。

長孫蕙已經不記得,自己上一次來國公府是什麽時候。

她曾在這裏張大,在最胡鬧頑皮的年紀時,這裏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石,她都了若指掌。

可如今,兄弟姊妹各自成家,這國公府有了新的一代人,她曾經留在這裏的痕跡,早已淡去。

待衛國公與國公夫人出來,長孫蕙未及行禮,已被焦急不已的母親握住手。

母親的手,意外的暖。

“兒啊,到底發生什麽事了?黛娘人在哪裏!”

母親張口就問黛娘,長孫蕙眼中涼了一分,手也抽出來:“母親……”

她微微哽咽,眼眶紅了:“女兒也不知道,女兒好擔心她們……”

從前無法無天的長孫蕙,更多時候是反抗叛逆,何曾在雙親面前露出這樣軟弱無助的姿態。

此刻,她也像是個需要安撫的小女兒。

然而,國公夫人從她的只言片語中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答案,生生愣住。

衛國公狠狠拂袖:“你現在哭有什麽用!我就不懂,天下間怎麽會有你這樣當母親的?”

他氣不打一處來:“即便是尋常人家,姑娘待嫁時,哪個不是老老實實留在家中學規矩禮儀!?偏是你們夫妻二人,將一國儲君看做什麽?將東宮正妃看做什麽!?竟縱她至此,於婚前出遊!”

長孫蕙眼眶盈淚,聲音揚起:“正因那是我的女兒,我才不忍她入宮後如墜牢籠,半點不得自由!她自小就往江南走動,最喜歡那處風景,若……”

“若什麽!?”話被打斷。

國公爺指著她:“什麽叫如墜牢籠!?有你這樣教自己女兒的!?”

“今朝為太子妃,來日便是國母,你不教她如何光耀門楣,盡可著這些無謂的小女兒情懷計較。”

“冊封黛娘的聖旨早已在內侍手中握著,只待殿下忙過這陣便來,現在你說怎麽辦!?怎麽辦!?”

在國公爺的斥責中,國公夫人回過神,拉住女兒的衣袖:“乖女,你先別哭,我問你,媚娘呢?媚娘也沒了?”

此話一出,國公爺頭朝這邊偏了一下。

他們夫妻二人似是想到了同一處。

沒了一個,另一個也行。

二人動作不大,神情隱晦,長孫蕙還是看得清清楚楚。

她眼中漸漸失去光亮,聲音很輕:“媚娘……也找不到。”

國公夫人如受鑿心之痛,退一步,捂住心口:“怎麽會這樣……”

國公再次轉過頭去,長嘆一口氣。

長孫蕙緩緩閉眼,真真落了一行淚下來,再睜眼,她眼睫上還沾著細細的水珠,眼裏卻再無半點淒楚之態。

“母親。”長孫蕙輕聲喊她:“夫君與小叔已派了人馬去搜尋,我心中難安,便請了位得道高人過府做法。”

“高人說,只要將黛娘和媚娘接觸過的所有東西和人集在一起,做一場法事,或可追得她二人的氣息。”

“女兒已將家中奴仆和她們的物件都找到了,細想一下,好似還缺國公府的。母親,您幫我找找吧。”

衛國公冷哼一聲:“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即便找回來,她們的清白也都沒了!東宮哪裏還能容得下她們!?”

長孫蕙柔柔弱弱的跪地:“母親……”

國公夫人哪裏見過這樣跪地哀求的女兒?

記憶裏,她永遠都是面上笑著,再狠狠反擊,也不知是隨了誰,難以教服管束。

看著長孫蕙,國公夫人暗想,到底是做了母親,也會服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