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10.18【一更】

解桐性子直爽, 但並不是傻。

若明黛只是在她難受委屈時出點小主意,局限於一些小事上爭鋒鬥狠,她頂多暗爽得意。

但事實上, 她得到的一切, 遠不止如此。

從前,身邊的聲音要麽捧她,要麽激她。

使得她將父親對母親的思念和愧疚當做和所有人作對的武器。

結果以硬碰硬,處處受傷落下乘。

而今, 明黛幾番指點,她終於摸索到了利用父親這份感情的門道。

與花姨娘母子的幾番鬥法小有所獲後,她看到的全是自己從前的莽撞和不足。

她的進退守攻, 並不聚於眼前的小利得失,只沖著一個目的去

利用自己的優勢, 將父親對母親的遺憾,轉嫁成對她獨一無二的偏愛。

父親對母親的感情, 是她的優勢。

父親對她的偏愛, 才是她的武器。

解桐將道理捋順, 心境與思緒越發平和明朗,再想江月這個人時, 只覺得經不起推敲。

一個出自書香門第的妙齡少女,哪怕見慣後宅爭鬥,也少有這樣厲害的手段。

盯住目標,眼界深遠,掌控全局, 令解桐每每回味起來都訝然咋舌。

像花姨娘這樣的姿色和眼界,尚且跟了她父親,在後宅混的風生水起。

家道中落的江娘子, 縱然壞了臉面,可憑她的身段本事,豈會淪落到嫁給一個暴躁的鄉裏人?

此前,江月說她被迫嫁給一個暴躁鄉裏男人,他因意外斷腿,遂對她恣意打罵,逼得她去揚水畔賣唱賺錢。

但如今,解桐覺得,“她被迫嫁給一個殘暴鄉裏人,然後設計弄斷那男人的腿,打算就此拋下他,去揚水畔令尋金主”的故事,更適合她。

隨著解桐開門見山的質問,明黛臉上閃過一絲明顯的慌亂。

她喝光了手中的酒盞,方才道:“娘子此言,我不懂。”

解桐緊緊盯著明黛,倏地笑了。

“娘子曾教我,莫因一時憤怒委屈亂了陣腳,也莫因一時得意迷了心智。”

“大概娘子也沒想到,你教我的,被我反過來用在你身上。”

她讓如意為明黛添酒,繼續道:“近來我心情很好,方才對娘子的感激之情,也不是做戲。”

“娘子若能說出實話,即便真的有利所圖,你我之間尚存一份坦蕩。”

“我父親是個生意人,我雖不成器,但也知道買賣來往,都是相互的。”

“不怕明著求利往來,就怕暗中使壞算計。”

“我既願意與娘子開誠布公,接下來,咱們能不能好好聊,全看娘子抉擇。”

言下之意,她若還遮遮掩掩,令解桐難辨敵我,恐怕這就是一場鴻門宴了。

明黛沉默了好久,狀態逐漸平穩。

解桐全都看在眼裏,只覺這局面控得越發得心應手,不緊不慢吃起酒來。

良久,明黛才開口:“我的確是出身青樓,因為毀了臉,才嫁給淮香村秦姓人家。”

“但對我來說,他們的確是免我流落煙花之地,受盡□□的恩人。”

“我對娘子說,自己嫁了個暴躁又殘疾的鄉裏漢,是謊話。”

“可若娘子稍稍打聽便可得知,那秦姓男子的名聲,遠比我這番謊話描述的更離譜。”

解桐一怔,對明黛這番坦白感到疑惑。

到底是新手上路,於談笑間掌控全局的本事還沒練熟,表情立馬松了。

“這、這與你接近我,欺騙我有何關系?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明黛緩緩道:“人活於世,但凡想活出個模樣的,誰願意任人汙蔑糟蹋?”

“娘子能打聽到的所有關於我夫君的傳言,不過是有人故意為之,欺他罷了。”

少女緩緩擡眼,笑意退卻的瞬間,眼神淩厲而沉冷。

“娘子面臨的困境難題,我恰好擅長。”

“我所欠缺的助力,娘子恰好能給。”

“我只想憑己所長,換娘子所長,為我夫君討一個說法!”

……

交代完岐水近況,又聊了陵州和齊家的動向,胡飛還是提到了秦家。

“晁哥,我悄悄打聽了,秦鼎通現在還沒死心,一心想籌錢去通融。”

秦晁左手握著匕首,右手拇指指腹一下下輕刮鋒刃。

胡飛話一出,他動作頓住。

孟洋打量秦晁一眼,輕咳道:“哥,放心吧,翻不起花樣的。”

秦家憑藥行起家,恰逢今年汛期異常,各地發災,死傷無數。

秦鼎通瞄準時機,欲發死人財。

可惜他估錯了形式,孤注一擲的豪賭,甚至押上秦家其他產業,一心囤貨滿倉。

眼下,各州府缺錢缺藥,連棺材都缺,他那麽大的貨量過境,誰看都眼紅。

恰逢秦定方和秦鎮業夥同朱家搶貢品茶被流放,令秦家商譽大損,途徑的州府官員名正言順扣下這筆貨。

美其名曰,詳細核查,看看是否藏有贓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