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第 99 章【一更】(第2/5頁)

單論秦晁,他會愛她、護她,在事有異常時第一時間出現,擋在她身前。

他為她一擲千金,打造華服美飾,為她置宅買奴,考慮周全。

但唯獨沒有為她摘掉這個本就是假的,且不光彩的身份。

不說做,他連提都沒提過。

只是抱著她說,還是“月娘”這個稱呼順口些。

明黛想到了秦晁此前種種異常。

或許,她曾撫慰過他心裏最大的傷痕,但在他早年那些灰暗裏,一定有她不曾到過的領域。

……

秦晁再不讓她亂走,一直將她帶在身邊,明黛沒有再聽到不好的話。

待到入席時,寬敞精致的廳內,食案整齊羅列,旁邊絲竹歌舞齊備。

齊洪海的熱情邀請,男人們紛紛抱拳作請,攜女眷落座。

剛一坐下,明黛微微蹙眉,望向齊洪海左手邊的位置,不期然迎上一雙冷眸。

男人盤膝而坐,身姿筆挺端正,不怒自威。

明黛被他的眼神盯得莫名不適。

忽的,男人眼神輕動,只微微偏移,已沒有再看她。

她的身邊,秦晁舉著酒杯,隔著幾步的距離,似笑非笑的向他舉杯。

景珖是今日的貴客,一舉一動受人矚目。

秦晁主動敬酒,外人看來,仿佛剛才景珖打量的是他,而不是他身邊的妻子。

景珖與秦晁隔空對視,微微眯眼,勾起嘴角。

齊、解兩家近來明爭暗鬥不休,他早已聽過秦晁這號人物。

據說,他是幫著解家起勢的大功臣,大仇得報後離了岐水,自立門戶。

眼下,他面上笑著,眼神卻又狠又冷。

景珖想,倘若條件允許,他興許會上來一刀捅了自己。

僅因別的男人看了他的妻子。

換在從前,景珖是不理解這種行為的。

女人而已,何至於大動幹戈?

但現在,他已不這麽想。

心中甚至生出些微妙的惺惺相惜之感。

明家的女兒,還真都是勾魂奪魄的妖精,叫男人為她們做盡荒唐事。

景珖的身價,不是什麽人都有資格給他敬酒。

可這一刻,他竟拿起酒杯,回敬了秦晁一杯酒。

齊洪海和解爺的眼神都添了幾分深意,旁人更是不動聲色。

喝完這杯酒,景珖不再看向那頭。

自大門口一眼驚詫之後,他立刻讓人去打探這位秦夫人。

卻沒想,都不必走遠,府中女眷大多都在議論她

她姓江,是岐水畔一座被大水沖毀的花樓妓子,還毀了臉,所以才掩面示人。

景珖初初聽到手下回報,心中十分震驚。

這張臉,天下難有復刻,他不當認錯。

更何況,當日小瘋子就是從陵江救起,她的姐姐生還,留在義清縣,再合理不過。

明家找她們快找瘋了,明黛大難不死,不應該對家中沒有交代。

正如明媚瘋癲不識人,或許明黛……也忘了自己是誰。

震驚之後,又覺諷刺。

如果她的確就是明黛,那她本該是當朝太子妃,將來的一國之母,天下最尊貴的女子。

長安城內,見她真容者尚且要暗自慶喜。

如今,她人人可看,人人可議,人人可欺,是卑賤的妓子。

連那張傾國傾城的臉也毀了。

倘若小瘋子知道她尊貴的姐姐淪落至此,會不會就此崩潰?

崩潰?

景珖神情微怔,原本一晃而過的念頭,忽然在心中生根發芽,瘋狂攀升。

自從得知小瘋子的身份後,他無時無刻不在掩藏她的身份。

可這一頭,她的姐姐僅僅掩了一張臉,便大大方方與別的男子做了夫妻,公然走動。

被明家的人找到,根本就是遲早的事。

小瘋子的情況捉摸不定,他越來越無法控制她。

他比誰都清楚,在她清醒的情況下,他無法哄她心甘情願戴上鐐銬留下。

隨著她的清醒,他們的關系也將走到一個死局。

但這一刻,看到眼前的明黛,景珖想,他或許得了一個轉機。

一個無論她繼續瘋癲,還是忽然清醒,都不再走入死局的轉機。

……

事實證明,早有預謀的事情,並不會因為有人護著,它就不會發生。

酒過三巡,氣氛一片熱絡,絲竹聲樂再度響起。

忽而,一個抱著胡琵琶的樂姬手中撥子掃過四弦,帶起一陣鏗鏘錚鳴,明黛轉頭看了過去。

比起箏的清脆,胡琵琶的音色天生更添肅殺淩厲,低婉幽轉時又別具韻味。

正是這樣尖銳的音色,在明黛心中撩起些波動。

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詭異的畫面。

一身紅裙的少女,抱著一把胡琵琶,轉頭時莞爾一笑。

那是……她的臉。

古怪的畫面在這一刻,與曾經的夢境有了微妙的重合。

夢裏,也是那個嬌艷的少女,窩在婦人懷中撒嬌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