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標記。)(第3/6頁)

那人動身極快,只在前方留下一道模糊殘影。他修為應該已至元嬰,身形倏動之際,爆發出如潮靈力。

元嬰期的修為無疑在他們兩人之上,謝鏡辭毫不猶豫拔刀迎戰,刀鋒劃過濃郁得有如實體的邪氣,蕩開層層黑霧般的幽芒。

此人實力應在元嬰上乘,加上他渾身散發的邪氣……莫非這就是導致雲京人陷入昏睡的罪魁禍首?

黝黑霧氣宛如幕布,將那人模糊成遙遙一團影子。

她將全部注意力匯集於鬼哭刀,斬落無數尖刃一般襲來的邪氣,又一次揮刀之時,突然感到身後猝然而至的幽然冷風。

在他們背後……還有一個人!

最為詭異的是,當另一人現身的瞬間,謝鏡辭再清楚不過地感應到,那道濃郁邪氣猛然一轉――

竟如同附身一般,來到了剛出現的那人身上。

速度太快,來不及轉身。

她心口一凜,在邪氣轟然逼近之際,聞見一息熟悉的樹木清香。

*

萬幸巷道之中仍有住戶,那人正欲再次動手,不遠處的人家推開了窗。

不過轉瞬,兩個身份不明的男人便消匿了行蹤,謝鏡辭伸手探去,正好接住頹然倒下的裴渡。

他替她擋下了突如其來的那一擊。

“哦哦哦,這個就是邪氣入體嘛!”

深夜的謝府燈火通明,藺缺被謝疏火急火燎地請來,只需往床鋪看上一眼,便篤定下了結論:“和城裏那些昏睡的人一模一樣――你們遇上幕後黑手了?”

謝鏡辭有些喪氣:“沒看清楚模樣。”

她稍作停頓,眸光一動:“不過裴渡說過,那是他曾經認識的人。”

若想得到更多線索,還得等他醒來,再一一詢問。

“你們算是運氣不錯,今日一早的時候,這秘術被我找到了破解的法子。”

藺缺笑笑:“我會先替他祛除邪氣,然後尋一個人進入裴公子夢裏。夢中災厄眾多,不知在場諸位,可有人願意前去?”

裴渡做的是噩夢。

從他眉頭緊擰、面色慘敗的模樣就能看出來,這場夢應該的確慘烈。

謝鏡辭幾乎瞬間接話:“我去。”

裴渡畢竟是因為她,才平白無故挨了那麽一擊。

吊兒郎當的醫聖似是早就料到這個結果,聞言眯了雙眼,輕聲笑道:“謝小姐,夢裏存有諸多變數,無論發生何事,還請莫要慌張。”

*

裴渡渾身都在疼。

撕裂般的劇痛啃咬著五臟六腑,當他竭力呼吸,能聽見自胸腔裏傳來的、類似於碎紙片彼此相撞的悶然聲響。

此地乃禁地鬼冢,萬魔匯聚之處。

自他被裴風南擊落山崖,已過了不知多少時日。

有人結伴來獵殺或羞辱他,亦有魔物將他視為還算可口的食物,無一例外,都被他反殺於深淵之下。

沒有人願意幫他。

甚至於……連看他一眼,都嫌浪費時間,汙了眼睛。

滿身是血的少年抹去唇邊血跡,垂眸打量自己一眼。

他已經持續了不知多少時日的廝殺,餓了便吞下魔物的屍體充饑,一身白衣被血染成暗紅,衣物下的身體更是千瘡百孔、醜陋至極。

耳邊充斥著夢魘般的幻聽,在無盡殺戮裏,那些死去的人神情輕蔑,叫他廢物或殺人魔,嘲諷他可悲得近乎於可笑的境遇,哈哈大笑。

四周盡是一望無際的黑暗。

他的內心被孤獨與自厭填滿,只剩下狂亂殺伐,沒有人……

沒有任何一個人,會在意跌入泥濘的怪物。

可不知為何,在他心底深處,總有道聲音在一遍遍告訴他,不是這樣。

又是一只邪魔被利刃撕裂,裴渡雙目空茫,在黃昏的血色中握緊手中長刀。

長刀。

不對……他向來慣用劍。

用刀的不是他,那個人另有身份與名姓――可他怎麽會全然記不起來。

耳邊又傳來裴風南的怒喝:“廢物!這招劍法都學不會,我養你有什麽用!”

他為何會沒日沒夜地練劍。

他揮動長劍時,心心念念的……是屬於誰的遙不可及的影子。

“冒牌貨。”

白婉的冷笑聲聲叩擊耳膜:“只不過是個替身,沒了那張臉,你又算是個什麽東西。”

……不是的。

那個人只認得他,總是懶洋洋地一擡眼:“喂,裴渡。”

“沒人會來幫你。”

被他殺掉的匪賊啞聲大笑:“還記得你最初的身份嗎?微不足道的螞蟻,就該一輩子被踩在別人的腳底下!”

不對。

從最初見面的那一刻起……那個人就朝卑微如螞蟻的他伸出了手。

為觸碰到那只手,他賭上了自己的一生。

一切都不應當是眼前這樣。

沒有她存在過的世界宛如噩夢……他怎能忘記她。

夢境搖搖欲墜,裴渡心臟狂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