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雲及月懵了,尾音細碎的哭聲都哽在了喉嚨裏。

她長睫扇著淚珠,不明所以地望著江祁景。大腦更是一片空白,甚至不知道自己剛剛為什麽會哭。

江祁景卻並不在意她,離開得很急。

至少在雲及月此時能回想起來的記憶裏,這是她第一次看見向來都從容不迫的男人略微失態。

“江祁景,”雲及月的嗓音不斷地顫,像是不死心似的,將剛才被打斷的話重復了一遍,“你要離開這裏,可以順路帶上我嗎?”

她害怕被拒絕,但更害怕被丟下。

走下樓梯的男人停住了步伐。

“我不想回去。我害怕。”雲及月趕緊解釋理由。

包廂裏太過壓抑昏暗,哪怕開十個天窗通風透氣也緩解不了幽閉的氛圍。她不想回去,更不想一個人回去。

江祁景低頭看了眼腕表,轉過身。

雲及月的呼吸聲都放慢了,眨也不眨地看著他,等待著一個回復。

這個人是她的丈夫。丈夫稍微同情一下妻子……應該是能做到的吧?

江祁景的目光越過她,落在林塵身上,唇角嘲弄地笑了下。

轉身就走。

甚至不再給雲及月挽留的時機。

寒風卷著雲及月單薄瘦削的肩頭,愈來愈冷。

不知道多久後,急促的腳步聲逐漸靠近。

秦何翹沖上來握住雲及月冰涼的手,轉頭審視林塵:“剛剛那男的說什麽了嗎?”

林塵想了想,覺得江祁景之前那個笑無聲勝有聲:“他可能是想讓我看好雲小姐。”

盡管心裏有了答案,秦何翹還是被這句話氣得半死,深吸幾口氣才冷靜:“及月,我先送你回左河香頌吧。正好司機剛停好車。”

雲及月應聲。她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哭得厲害,嗓音都比平時啞了幾分。

坐上車,秦何翹捂著嘴,極力克制住自己尖叫著當復讀機的沖動:“太過分了太過分了太過分了太過分了!”

再怎麽說林塵都是YL頭牌,身份曖·昧。圈裏再假再塑料的夫妻遇到這種事,面子上都得裝一裝。

江祁景倒好……!

雲及月戳了戳她,小聲道:“他沒對我說謊。他對我說要去見要緊的人,就真去了。沒說謊,也不算……很過分吧?”

她想,一定是她太過分了。如果她提一個合理的要求,江祁景一定會答應她的。

一定會的。

因為她喜歡的人,一定是特別好的人。

“只有真正的傻不拉幾的雲及月會這麽想。”秦何翹拍了拍她,“你先睡會兒吧,少說點話,免得明天回想起來丟臉丟大了,要死要活地想跟江祁景同歸於盡。”

雲及月淺淺地睡了十幾分鐘,夢見了幾個短暫的片段。

全都是江祁景。或者準確一點,背著書包滿臉冷酷的一中校草江祁景。

他回頭,蹙眉看著她:“你還磨蹭什麽?”

——然後就醒了。

“秦……”

秦何翹正目不轉睛盯著窗外,見她醒了,像是做賊心虛似的:“你先睡覺!”

秦何翹想遮住雲及月的視線,但最終失敗了。

因為雲及月情況特殊,上車後她就讓司機把車窗和天窗全部打開透氣。此時如果想看車外的光景,幾乎沒有任何遮攔。

雲及月望過去,熟悉的車牌號在眾多白熾尾燈照耀下格外清晰。

是江祁景的車。

隨著距離逐漸縮短,她清清楚楚地看見副駕駛有個正在低聲哭的年輕女人。

雲及月了然地點了點頭:“你剛才不讓我看,是不是怕我生氣?”

秦何翹裝聾作啞。

江祁景的車已經駛向某頂級別墅小區,徹徹底底消失在視線範圍裏了。

雲及月:“何翹,你替我給那個男的打點錢,讓他別把今天的事情說出去。”

秦何翹盡力想略過這個話題,仍然不出聲。都這個時候了,還想著給江祁景這個始作俑者善後做什麽?

還沒說出口,就看見雲及月就閉上眼,嬌嫩漂亮的臉蛋浮上了倦意。

秦何翹以為她睡過去,或者說是醉暈過去了。

然而湊近一點,卻能聽見雲及月細若蚊蠅的聲音:

“我不生氣的,甚至還有點很高興。”

“替江祁景高興。”

“雖然我沒有見到想見的人,但是他見到了。”

*

次日中午,陽光從明凈的落地窗外灑進一片溫暖的金色,空氣中殘留的酒氣已被吹得幹幹凈凈。

雲及月還沒有睜眼,昨晚那些混亂的記憶便全部湧進了腦海。

昨晚堵車堵得厲害,到左河香頌時已經淩晨兩點。全程都是秦何翹幫的忙。她睡覺時沒有卸妝,更沒有洗漱,內搭的紅絲絨珍珠邊長裙被糟蹋得起皺。

堪稱精致到毛孔的雲大小姐十六歲之後最狼狽的一回。

秦何翹猜對了。

她現在真的很想一口咬死江祁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