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刹那,左河香頌內的一切都凝結成冰。恒溫暖氣全然抵擋不住冷意的迅速蔓延。

男人微微低眸,望向那份協議,側臉平白湛出幾分寒氣。

他向來喜怒不形於色,更不屑於在她身上浪費情緒。此時會表現得顯著,無非就是因為那個人名。

那三個字對江祁景、對江家來講,一向都是忌諱。

但也有一個好處。兩個人的感情問題不會上升為舊世家和新貴在京城商權界的糾葛。

換而言之,拿別人撒謊危及了江祁景的利益,會立刻被一百個私家偵探來來回回調查。謊言將被迅速拆穿。拿那個人就不會。

雲及月彎腰,將桌上的協議收進文件夾裏,單手遞給江祁景,好像沒察覺到他忽變的神色,笑意漫進眼底:“老公,我說完啦,你還有什麽要問的嗎?”

江祁景起身,頎長高大的身形將她逼回了沙發,嗓音緩慢:“你是對我的了解還不夠深入,才會有這樣的錯覺。”

說到“深入”兩個字,語調重了重。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雲及月。她身上那幾枚剛留下的吻痕還清晰可見,點綴在雪白得吹彈可破的肌膚上,尤為誘人。

雲及月僵了僵。瞳孔微縮——這男人大白天發什麽情?

在她以為整個下午都要被浪費掉的時候,江祁景卻沒了下一步動作。

他只是低下頭,薄唇湊近她向來敏感的耳尖,吹出溫熱又撩撥的氣息:“前天晚上有句話忘了,現在補上——江太太,二周年快樂。”

“我最近重溫了一遍婚禮,發現你越來越好看了。”

雲及月眨了眨眼睛,恭維道:“你養得好。”

江祁景離開後,雲及月回味著那句話,總覺得他微啞磁性的嗓音裏,隱隱裹挾著一絲不明的意味。

而且……

他重溫了他們的婚禮錄像?

雲及月心裏隱約不是滋味,糾結了半天,最後只有一句淺淺的嘆息。

行吧,這次就算原諒你了。

在他記仇這件事上,她從來沒有成功過。

就這樣也好。

雲及月繼續在群聊裏跟姐妹花們虛情假意寒暄,很快就答應了去捧場下午的某個畫展。

名媛圈裏做小姐妹茶話會都喜歡用品酒會、慈善宴和畫展為名頭,人均獨立設計師和新派藝術家往身上貼金。類似的畫展她去過十幾個,本質上都是社交任務。

雲及月轉發給秦何翹:【下午有空嗎?】

秦何翹:【有。但你去參加這個做什麽?】

雲及月幼稚得理直氣壯:【昨天丟了臉,今天得把臉掙回來。】

更重要的是她要找點東西來轉移注意力。

昨晚那些記憶在腦海裏回放了一遍又一遍,宛如公開處刑。

她不需要工作不需要操心,想把注意力挪開的最好方法就是出去和塑料姐妹花見面,把重心從“昨天也太羞恥了吧”變成“dior999是不是會撞同款”。

…………

四小時後,高調至極的法拉利LaFerrari停在京城油畫院大門的紅毯前。

一同來的車紛紛給全國唯一一輛LF讓出了位置。

雲及月下車,裙擺上酒紅亮片閃爍,艷麗卻不俗氣,襯得她肌膚更加細膩白皙。

秦何翹摘下墨鏡,打量著她肩頭的高定碎金披肩和腳腕下的系帶鉆石高跟,由衷地道:“幸好你壓得住。”

換個人穿得這麽大紅大紫,能直接納入人類迷惑行為大賞。

雲及月捧著臉,自戀地道:“不枉費我鬼斧神工的四個小時。”

她走進油畫院,三言兩語將今早和江祁景的對話告訴了秦何翹。

秦何翹晃著手指尖的墨鏡,絞盡腦汁憋出一句:“也許他真是去找他堂哥了。也許他接電話的時候態度也沒那麽溫柔,是你記錯了……”

她並不想違著心給江祁景辯駁。但除此之外,好像並沒有更好的說辭。

雲及月停住了腳步,在墻上的菱形玻璃裏看著自己的臉,輕聲地對秦何翹、對自己道:“不會錯。”

她會聽岔、忽略、忘記周圍所有人說的話,唯獨會記清江祁景當時的每一個細節。一字一句都會在腦海裏重復成百上千遍。

——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原來還挺辛苦。

雲及月邊搖頭邊嘖嘖:“也不知道我是怎麽容忍自己喜歡江祁景十年的。”

秦何翹:“我也想知道。”

雲及月別開臉,明艷眉眼裏釀出自嘲的意味。

江祁景把婚姻和愛分得太清了,反倒顯得她很沒出息。

也不對,她還是很有出息的。江祁景只是把不愛裝成愛,她還可以在真的喜歡和假裝不喜歡之間切換自如。

緩緩走上二樓大廳後,籌辦畫展的林二小姐熱切地迎了上來:“及月,好久不見呀。”

林薇看見秦何翹,臉色幾不可聞地一僵,“何翹也在啊?我也好久沒看見你了,上次見面還是小邵的生日會。聽說你都成立公司了,該改口叫秦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