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雲及月只是睡了一覺。

這一覺睡得很沉, 夢裏什麽也沒有。

她費力地睜開眼睛。此時已是傍晚, 月光透過淺灰色的薄紗窗簾照拂進來,使得室內處於微亮卻有幾分昏暗的狀態。

不是熟悉的地方。

雲及月撐著身子坐起來, 輕輕揉了揉太陽穴。許多場景在腦海裏混亂地閃現著, 並不連貫,沒有邏輯, 好像還缺了一茬。

想了約莫有半個小時,她終於記起一些淩亂的東西——她好像因為某些原因暈過去了。這裏大概是病房。

一邊回憶著, 一邊伸手摁下了床邊的呼叫鈴。

十分鐘後, 戴著眼鏡的年輕醫生走到病床邊,遞給她一杯溫白開。

雲及月一飲而盡,舌尖舔了舔幹裂的唇瓣:“李醫生,我昏了多久?”

“你還記得我名字?”

雲及月放下水杯, 眉眼釀出笑意:“李醫生李梁文。我們第一次見面, 是在七年前我即將出國讀書的時候,你診斷我是心理原因造成的輕微幽閉恐懼症。我們上次見面是一個星期前, 陪同我一起來的是我的好朋友, 姓秦。對吧?”

“是的, ”李梁文推了推眼鏡, 用詞很委婉:“那還記得暈過去之前的事嗎?”

“……我好像流血了。”

她擡頭看著天花板, 咬著唇糾結道,“流血休克嗎?”

但她又記得好像只是個普普通通的擦傷。擡手摸了摸額頭,並沒有觸碰到任何一處傷口,應該已經愈合了。

隔了一會兒, 雲及月垂下腦袋,悶聲誠懇地道:“不記得了。”

李梁文在病歷上記了幾筆,擡起頭道:“雲小姐,這是病發導致的心因性失憶,準確的說是選擇性失憶。你現在也分不清自己究竟忘掉了哪些東西,但看樣子不算嚴重,先好好休息吧。”

雲及月撐著下巴,有些苦惱地點了點頭。

她腦子裏真的很亂。

很多東西她都隱約是有印象的,但全部都很有跳躍性,短時間內無法形成有邏輯的連貫記憶。

沒有人提醒,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忘記了什麽。

只是心裏莫名有點空。

她偏過頭,忽然道:“我感覺我好像忘了一個人,男的,一米八五以上。只記得這麽多了。”

腦海裏有模糊的殘影,但沒有清晰的印象,也沒辦法把這個人嵌入自己的回憶裏。好像他是憑空出現的一樣。

李梁文怔愣了一會兒,立刻反應過來,誘導著她:“還有別的嗎?”

“……好像是我的愛人,”雲及月貝齒輕咬著指尖,秀眉皺了起來,“挺帥的吧,畢竟我是個顏控。但他跟我老公又不是很像啊。我老公叫什麽名字長什麽樣,我記得可清楚了。”

李梁文沉默了。

意識到自己好像說錯了什麽,雲·保守已婚少婦·及月尷尬地輕咳兩聲:“當然我也不是特別清楚。”

李梁文了然於心地點頭:“你的大腦幫你遺忘的東西,都是給你造成過深刻打擊、直接或間接給你造成傷害的東西。雲小姐,按你的描述可能是情傷,忘了也好,不用強迫自己回想起來。”

“還有一件事——你從早上六點被送入醫院到現在,一共十三個小時。期間輸過一次葡萄糖。”

雲及月眨巴著眼睛,好奇地問:“那有人來看我嗎?”

“上次和你一起來的秦小姐來過,並且留了電話號碼,說等你醒了就聯系她。你的意思是——”

“聯系她吧。”

李梁文離開後,雲及月抱著水杯,盡力梳理清楚了自己的記憶。

一個半小時過去,病房門被輕手輕腳地推開。

雲及月擡起頭,眉眼彎彎:“何翹,你來啦?”

秦何翹坐到她床邊,一邊抹眼淚一邊控訴;“雲及月,你知不知道你快嚇死我了……!要不是第二天早上你家正好要進行一周一次的大掃除,你根本不可能被人發現!

如果沒被發現,你昏迷一整天沒人管,餓也得餓死了嗎!?”

“我家裏人知道嗎?”

說起家裏人,雲及月又在心裏念了一遍名字——何琣、雲程、雲野。嗯,每一個人每一張臉都記得。

“你哥知道。現在知道你住院的就我們倆,消息全部保密著,為了防止你爸媽擔心,以及某些人以訛傳訛。”

秦何翹說完,磨了磨牙:“你哥還說,昨晚你是和江祁景一起回左河香頌的……行,江祁景可真行。如果不是你攔著,我一定要把他罵個狗血淋頭。”

“不是,我攔著你做什麽?”雲及月有些莫名其妙,“我們倆十年來鐵一樣的友情比臭男人重要得多吧?”

秦何翹睜大眼,不可置信地問:“……你再說一遍?”

雲及月以為她在暗示自己多吹兩句彩虹屁,長睫輕扇,眼睛眯成彎彎的月牙:“我的意思是,我們倆從初中開始就是革·命友情,十一年了都沒變過。說明什麽?美女配美女,天作之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