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第2/2頁)

有一次吵架把他減到了負分。

雲及月在下面寫了句檢討“我也有錯”,硬生生把他的分數加回了正數。

可即便是這樣,他的分數還是被細細碎碎的-1和-2減到了負9。

寫到後面,她幾乎已經不寫理由了,只有淩亂的分數飄在紙上,連多余的筆墨都沒有,像那些已經數不出來的傷害和痛苦,沉沉地壓在江祁景的心頭。

直到最後一次記錄。

她認認真真標好了日期。

是他去新西蘭把她接回來的那一天。

雲及月一筆一劃,寫得很認真。

他說想我回家,+109,總分100。

一句回家,就抵消了之前受過的一切委屈。

江祁景攥著線圈本的手都在發抖,追悔莫及的痛苦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後面再也沒有記錄了,翻到的只有陳舊泛黃的空白紙張。

不知道她在心裏給了他多少次機會,如今又把他減到了多少分。

他把她回到學校後的假裝不認識記掛在心上,記恨了很多年,把怨恨和試探都發泄在結婚時名正言順的理由上。

可是從來沒有想過。

雲及月從來沒有在意過他的記恨,獨自一個人安安靜靜地愛著他。

她還給他寫了很多很多封情書。

也許是從十年前告白開始,寫到了今年。

她從來沒有告訴過他,也許被他的冷漠嚇到了。

她像是隱藏著自己最寶貝的禮物一樣,將所有的小心思都小心翼翼地隱藏了起來。

相比之下,他在離婚後做出的那些事情,受到的那些打擊,不過是微不足道,比不上雲及月曾經的一千分之一。

……他真是個徹頭徹尾的混蛋。

心腔用力地震動了一下,下一秒便感覺到有什麽東西輕輕滴在手上。

是眼淚。

他想等雲及月醒來後把她接回家,好好地疼她,好好地照顧她,不再讓她愛他愛得這麽辛苦。

他想鄭重地親口對她說一次“對不起”,是他錯了,這十年來全部都是他的錯,他會反省自己的莽撞和無知,冷淡和漠視。

可是都晚了。

他早已經徹頭徹尾地辜負了一顆為他燃燒了整整十年的心。

他們走到這一步,全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江祁景將線圈本合上,攥在手裏,扶著墻壁站了起來。

靜謐的走廊讓時間更加難熬。

他看著秦何翹,看了很久,像是自言自語地問:“雲及月會原諒我嗎?”

心腔震得更厲害,渾身上下都有種被撕扯開的疼痛。

他自顧自地點了點頭,說了句連自己都不肯相信的話:“她會的。”

雲及月會的。

他會好好表現,會證明自己的誠意,會彌補自己的錯誤,會用盡一切辦法換取她的原諒。

她會給他一個機會的。

她那麽心軟……

一定會的。

她恢復記憶之後,一定會的。

她不需要像以前那樣喜歡他,只需要給他一點點的原諒,讓他把曾經欠她的加倍償還回去就好。

她一定會答應他的。

江祁景像是魔怔了一樣,在心裏不斷重復著這句話,最後竟然說服了自己。

沒有任何邏輯地說服了自己——

雲及月曾經那麽愛他,愛了這麽久,總會放不下他的。

即便他清楚地知道這個理由脆弱得一觸即潰。

秦何翹對他那個“雲及月會原諒我嗎”的問題冷嘲熱諷了好幾句。

江祁景一點都沒有聽。

他已經心甘情願地陷入了自己給自己編織好的美夢中。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或許是十分鐘,或許是兩個小時。

一臉疲憊的李梁文從監護室裏走出來,道:“秦小姐,剛剛接收到了病人的聲音。”

秦何翹從椅子上站起來:“她醒了??”

“沒有,現在應激性地清醒和昏迷都只是恢復過程中的一部分。儀器檢測到她現在還在發燒。”

“那她說了什麽……”

“她一直在念某年三月十一號的語文作業,按照內容看,是她高一時候發生的事情。”李梁文道,“合理推測病人正在修補和完善記憶的漏洞,現在已經完善到了高中時期。”

“那為什麽偏偏是回憶到高中的時候醒過來了……”

李梁文思考片刻:“也許是她在那段時期忘掉的東西最多,回憶時大腦負荷最重,進入了時而清醒時而昏迷的狀態。”

“還有就是……她在念一個人名。”

男人擡起眼皮,黯淡無光的眼睛裏好像多了幾分情緒:“是江祁景嗎?”

他看見李梁文點了點頭。

江祁景的心臟劇烈地顫動著,難以言說的希冀和期待幾乎將他滅頂地淹沒。

雲及月記起他了。

她會原諒他的。

她一定會的。

他低下向來高傲的頭顱,聲音卑微得滿是懇求:“我可以進去看一眼她嗎?”